对话的机锋

对话的机锋

     

     她埋头在纸上沙沙沙地记录着，极少抬起头，只是间或因为谈话中断，或是对方的声音里出现很不自然地的语气词或是停逗的时候，她才会抬起头看看。不记得这是第几次第几个谈话对象，自从车间举报信件多起来以后，她也就开始忙碌了，不过被分配与组长一同作业，她还是暗自高兴了一下，因为她清楚自己可以借此机会得到更多的学习和锻炼。

     从谈话开始时算起，她开始第三次停下笔来观察眼前这个女性。她微微翘起的二郎腿，原本应该更舒适的坐姿却从另一个角度出卖了她的心思，她此时的语速频率比刚开始时快了许多，随着语速加快，声音的分贝已不自觉加大，空气里被莫名的紧张感充斥着。游移的眼神在琐碎的话语中隐隐地流露，一切都在欲言又止之间，她的二郎腿又夹紧了些，并没有时不时交换坐姿，而是固定着一个姿态。从自己座位45度角看过去，眼前这名女士不自觉地直立起上身，显然她已经感觉到谈话的压力，顾不得保持舒适感了。

      组长的提问间或响起，在她快速迅疾自以为滴水不漏的话语间，每一次都似乎可以轻易窥破人心。眼看着她努力地编织起来的那张看似工整的语言网，被这股话语机风吹破，她就像一只锲而不舍的蜘蛛一次次努力爬起来重新织就，只是风加快了吹起来的速率，而她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力有不逮，再不能精巧而优雅沿着设定好的话语轨迹小心翼翼地行走。

       她一边在纸上做着记录，一边在疑窦的地方打上问号“？”，这些还有这些地方，都经不起推敲，自相矛盾的地方的确很多，刚开始严谨的逻辑感，严密的话语机锋已经在瞬时扭转了方向，愈是想把事件再现得栩栩如生，就愈是显得与事实背道而驰。她开始答非所问，估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结束这场谈话。她停下来按了按太阳穴，轻轻地吐了口气，然后继续埋下头去。

       果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她听到组长结束前提到了谈话人的坐姿，她在心头一笑，为同时注意到这个细节而觉得是一种有趣的默契。送走谈话人，她和组长停下来对望了一眼，小何，你听出什么名堂了吗？组长一边喝茶一边询问，小何笑了笑，为刚才组长的提问技巧暗自叫好，如何不跟着对方的逻辑跑路，在看似严密的话语间找到突破口，把握话语走向这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她不禁自叹不如。要把握张弛有度的节奏感，到底还是需要才气的。但自此她的心里却有一股很特别的情愫滋生，她说不出是什么，只是一股兴奋劲。她很间接地表述了内心的兴起，组长说，怪不得老毛说，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其乐无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