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勋说唐诗》——唐诗之美在于触不可及
喜欢唐诗,一千个人有一千种理由。或是因为它的大气磅礴、或是因为它的浪漫不羁,亦或是因为它的空灵超脱。
我对唐诗的喜欢,亦是如此,但总隐隐的感觉,还有一些我无法触及的情感,隐藏在喜爱之后,不能言传。
蒋勋老师的书,像一只魔杖,为我缓缓拨开了那层缥缈的迷雾,让我找到了答案。
唐诗之美一:我们从来不曾像唐诗里那样活过。
我们生活在钢筋水泥的格子里,需要循规蹈矩地去小心生活,需要低调谦逊地去努力工作。像一个装在套子里的人,按部就班。
而唐诗带给我们的世界,万里江山,横刀策马,千斗美酒,仗剑天涯。在唐诗中可以出走,可以孤独,可以流浪,可以任性。这些都是我们在现实生活中可望而不可及。
“新丰美酒斗十千,咸阳游侠多少年。相逢意气为君饮,系马高楼垂柳边。”
我们渴望像这个少年游侠一样,美酒千斗,游走四方。遇到一个意气相投的人,把马顺手系在柳树边,一起喝酒去。这是一种,多么真诚的义气,多么坦率的豪情。这正是我们最渴望的生命状态,人生就该如此绽放。
我们崇拜李白“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的豪爽和坦诚。我们羡慕他“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的任性和洒脱。我们喜欢他“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的可爱和真诚,我们更倾慕他“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的霸气和张扬。
我们最向往的生命状态好像几乎都可以在唐诗中找到,真实的、肆意的、听从内心的、坦诚无私的。在那里,我们可以舒展心底最孤单的寂寞,可以体会生命最本质的模样。和那个久违的自己,静静相处。
唐诗之美二:我们不曾生活在那样的年代。
“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安在!”这是骆宾王讨伐武则天檄文中的一句话。也正是这样一句话,让武则天斥责丞相失职,这样的人才居然没有得到任用。
我们无法想象,一代女皇对这样一篇控诉她出身低微、品性低劣的文章,竟能大加赞赏。
这就是唐诗最触动我们的地方。在政治上事关权利的争夺,但是在美学上,却是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欣赏。
唐朝出现了很多大诗人,就像是文学史上的一个花期,争奇斗艳。但这并不是诗人的特质,而是时代酝酿的结果。
从古至今,唐朝以外的各个朝代都是以农业伦理为基础,“努力加餐饭”“长跪读素书”。源于土地的稳定性,会比较保守、迂腐。中国文人的梦想是回到田园,比如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有土地的温暖和人情,却没有面对宇宙的孤独和旷达。
而唐代从开国时起就是从北方发展起来,它具有游牧民族的开放性和自由性。
诗人不再是伦理道德中的人,而是生活在自然中的人,他们更多的是和自然的对话、和宇宙的对话、和自己心灵的对话。唐代就像是汉文化中的一次出走,它肆意奔放,我行我素。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这是李白和宇宙的对话,和自己的对话,和孤独迷茫的对话。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这是张若虚面对江天一色的皎皎月轮,提出的终极拷问,他把我们从眼前的春江上拉开、抽离,让我们随他一起面对苍茫的宇宙。
如果唐诗是诗歌中开放得最绚烂的花,那么其他朝代的诗歌就是枝叶和根。在文化的长河中,没有什么是孤立出现的,都是历史酝酿的结果。《诗经》如根,源源不断的滋养;魏晋南北朝含苞待放,呼之欲出;宋朝就像果子,安静饱满。
是的,我们不能置身于诗歌的花期,但是我们依然可以体会花期的浪漫。
没有机会看到“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的壮美,我们可以仰望星空,看群星闪烁。没有“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的偶遇,我们可以给路过身边的每一个人一个灿烂的微笑。
相信不论在时空的哪一个驿站,只要我们的心是真诚的、安静的,我们都可以体会到天地之大美,体会时空交错中的心动。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