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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蛇山

2022-05-22  本文已影响0人  光年五斤

楔子

说到蛇山,必想起小山西,说到小山西,必提到他是一等功臣。

我不想蹭热度,但我与小山西之间有段不为人知的秘密。如果不是教导员的引子,可能秘密就是秘密了。

蛇山是山,它高耸云端;蛇山不像山,它一毛不长;蛇山长,蜿蜒盘旋数百里;蛇山大,吃在G省,睡在Y省。

我抽上烟要归功于小山西。小山西的模样,憨憨的一张国字脸,一双小眼睛挂在宽大的脸上,极像一张漫画,幽默的是他并不显大的双眼一单一双,一大一小。小山西说话慢条斯理,和声细语,特有的山西汾酒气质,我们都叫他小山西。小山西每一句话起头的口头禅是“他妈的”,他全然没有意识到他说了“他妈的”。老蒋的“娘西皮”气势甩他几条街,他这个“他妈的”从他嘴里蹦出来,一点儿也不豪迈。山西的一条汉子,一米八的大块头。有担当,吃得了苦,总会挂在嘴上的一句是:他妈的,吃得亏,打成堆。

那年冬天,临近傍晚,几十辆运兵卡车从火车站出发,车上的新兵堆坐在车厢上。见过路面的车水马龙,羡慕街面上自由穿行的人们,人们也同样投入羡慕的目光眺望远去车队的身影。心想:我们这些未授衔的新兵蛋子,人们看的不是我们,而是浩浩荡荡的车队。车队短暂的穿过城市的繁华,风驰电掣驶入郊区。路旁少了喧嚣,车厢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卡车有节奏的哐当哐当声。那晚,我们来到了蛇山,那晚,蛇山上空挂着一轮圆月。

我和小山西分在了一个班,对于抽烟,我一直反对。不知道是何时起,却抽上了。在一种艰苦的环境下,加之又有抽烟的土壤和环境。每天早上起得很早。早起,战友们都会不约而同去如厕。如厕要经过一片曲里八拐的茅草地,而那时蹲坑僧多粥少,免不了就会在门外寒喧。小山西是老烟枪,他对烟的渴望可以从他兜兜里就可以观瞻了。他身上每个兜至少装有一种烟,外烟、硬盒和软盒。此人性格外向,对于散烟是乐此不疲,而他正好睡我下铺。

环境造就人,你接触什么样的人,自会影响到你的习惯,习惯成自然。一早他递过来的烟,满口苦涩,头晕脑胀,一点都没有感受到小山西那种神仙滋味。他抽烟双眼眯着,表情夸张而喜剧,发出“咝咝咝”地深吸陶醉声,与风吹茅草“刷刷刷”声相印成趣。由于他烟瘾大,每抽一口,烟头冒得通红,近一点都能听到烟丝的“吱吱吱”声。在寒意正浓的蛇山,衬托着小山西上身烟雾寥寥,似神仙附体,好不陶醉。

当时,抽烟也只是抽个寂寞。哪知道,几个月下来身体发生了变化,不再闻到烟味是臭味,而是一种气定神闲的香气。烟瘾的发作和手上习惯夹着是相得益彰。好事者总是把烟和酒比作是一家人,冠以拉近社交距离为套路,堂而皇之在心里上披上合法的外衣。

我又回到蛇山已是三年后,当班长了,此次回来参加全团军校招考集训。我从客车上提着行李下车后,强大的蛇山竖在我的面前,山似一樽佛,佛像一座山。似乐山大佛,强大的气场把你压制在脚下。

这就是著名的蛇山。蛇山有名,在边境自卫反击战中,立下不朽功勋。在蛇山脚下,是团的训练大队。训练大队没有围墙,站在队部山脚下的操场上,一眼望去,像梯田一样分布着四层,每层就是一个新兵连的建制。战士住的营房呈L型布局,像陕北的连排窑洞,窑洞前面是一块空地。每年二月新兵下连队后,这里就变成孤寂的城堡。人一旦离开,这里的茅草疯长得又高又茂盛。

如今回到蛇山,已不是三年前的感觉了,今非昔比。四月份,没有了新兵训练的热闹,整个营区呈现出一片绿的荒凉。

数百人在全团通过体能与测试选拔50名军校考生进行考前文化集训,这已是全团每年例行的工作。能来到这里集训的都是来自各营连骨干,都是老兵油子。50人塞进蛇山,感觉也是沧海一粟。自从新兵集训一别,新兵分配到遍布全域各个营连,铮铮铁骨,胸怀抱负,建功立业是何等荣光。这次重逢,认识的当然也就分外喜庆。

“雨来!老李!”

这蹩脚的普通话太标签,太标枪了。

我说:

“二锅呀,你小子也混进来了。”

崔二锅的名号出自他在新兵连自我介绍时,把“崔爱国”说成:我叫崔二锅。新兵的他穿着宽大的作训服裹在身上,不仔细瞧,还以为是移动的晾衣桩,傻傻的那股子劲就想捶他。

二锅说:

“开玩笑,咱可是实力派。”这拇指竖得欲与天公试比高。

我说:

“二锅,你还这德行,吹牛从来不带草稿的,你是从哪个连队过来的?”

二锅说:

“五营五连,你呢?”

“二营一连。”

二锅用眼神指着说:

“看,那来了几个女兵嘞!”

“哈哈,你小子眼睛鸡贼。”

二锅说:

“你看那个常征和简悦都来了,长征和检阅都齐了?”

我说:

“喔操,美女的名字随口就吐出来了,功课做得扎实;这样的大美女,你心甘情愿陪她们集训,是不是春心荡漾,大快人心呀?”

二锅说:

“我也就远远地沾点儿仙气罢了,倒是你,看上哪个了?”

我发现这小子叼着根烟,烟都把他的双眼熏得眯成一条线了,眼珠子都没离开常征的身体。此时队部的喇叭里正播唱:当兵干什么,当兵干什么,你也说,他也说,当兵就为保家卫国......

在蛇山训练大队备考复习还是紧张的。操课时间与在连队的时间同步,唯一不同的是晚自习的时间可以延长到零点以后。

现任训练大队的教导员是我当新兵时的副队长,是他从家乡把我接到部队。教导员是半个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呀。

在蛇山,早晚温差大。白天是夏天,晚上进入冬天。

能在部队熬到老兵,都是夜猫子。白天夜晚的岗哨轮换,这是规定动作,也是常态。集训只是另一种休息,是五湖四海的感情交流,没有利益冲突的感情是真挚的。训练大队的小礼堂每晚存在着学习的、聊天的、八卦的、神吹的、各色人等,各型人等,相互都感觉相见恨晚。

二锅披件军大衣鬼鬼祟祟猫到我跟前说:

“走,喝小酒去,我都准备好了。”

“不去。”

“教导员处。”

“他老人家酒量太大,每回遭不住。”

“有外援!”

“谁?”

二锅小眼球往上翻,徐徐环视四周,我知道他要卖关子了。顺着他扫描的眼神停下,常征和简悦的位置是空的。

我挤挤眼说:“哦,走一遭?!”

走出礼堂,山谷的冷风泻下来,灯光球场的吊灯晃得地下的影子东倒西歪。

二锅的头缩在竖领的军大衣底下,只见衣领不见头,已哼上了:绿色的旋风,哦,洒脱的风采,火辣辣的激情,飞扬着精彩。昂起头,挺起胸,一生是豪迈,钢枪上也有那温柔玫瑰开......

有美女加盟的酒局,天南地北、天涯海角、五谷丰登、五光十色、四平八稳、四海升平.....气氛是相当的和谐和热烈,微醺的感觉真好。我说:

“教导员,我当新兵时在第三层一连,有一次凌晨站岗时见队长和教导员去那费弃的第四层营房,呆了快个把钟头才下来,难道上面有什么秘密?”

教导员沉思一下说:

“没有秘密,只能算一段野史。”

我们都停下了对花生米的依赖,静静等待着教导员下面的故事。

“那是在文革期间的事情了。”教导员努力回忆穿越到那个时代继续缓缓说:

此事的发生当时我还没来到Bu队,但对此事大致有些了解的。文革后我才入伍,那时社会上有点乱,游街的、批斗的、武斗的等等。但Bu队相对来说还是比较稳定,比如:吃穿用度上还是不愁的,可以用“吃皇粮”这个词形容也不为过。其实这里训练大队在文革期间是一个团级单位,你们只知道这里有第四排营房,它的后面还有一排,总共有五排营房依次排下。第五排已年代久远,很久没维护,地基都被茅草掩盖了。Bu队它毕竟不是世外桃园,它也属于社会的一部分。

当时有个司务长,很喜欢这里的一个女兵。司务长有个特点,说话总带“他妈的”。这个女兵听说是名护士,江南那边的女孩。人儿长得是个漂亮,棋琴书画、能歌善舞,经常会在节日庆典上表演节目。司务长的爹呢听说是红卫兵的头头,还是革委会什么主任,应该是文革里的红人。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就会打地洞。估计那狗日的司务长的“他妈的”也是他老子教的,专横跋扈,欺软怕硬。真像是一颗老鼠屎呀!估计他是怎么遭那女兵了,那女兵一时没想开,在凌晨时分在那第五层的水塔,上吊死了。从那年之后,这里都会莫名其妙的死人,每一年会有一个,死亡名额每年都不得少。听说那个司务长在文革结束那年,下山运输粮食,车翻沟里死了,驾驶员倒只是受了点轻伤。

文革被打倒之后,蛇山作为边境作战其中的一个指挥所,边境作战结束后这里改制成了训练大队。意外死亡没有以前频繁,隔个两三年会有一出。每一年,每一任队长和教导员在新兵到来之时,都会到后山去祭奠这位亡灵。你们那批新兵当年就没有死亡,只有一个逃兵。

教导员讲完这个野史后,常征和简悦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女生主动打破宁静也是寻求安全感的一种方式。简悦说:

“为缅怀这位老前辈,冲着她的才气,咱们一起唱首《军中绿花》吧,好不好?”

二锅立即附和道:

“好啊,好啊,你的音调靠谱,起个头吧。”二锅两手已举成指挥状。

常征乜斜着眼看着二锅冲着我笑。

教导员似乎精神劲头也来了,加入我们开唱:

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妈妈。声声我日夜呼唤,多少句心里话,不要离别时两眼泪花,军营是咱温暖的家......

歌唱在了心坎上,冒出一阵的酸爽。我说:

“来,我们一起走一个,为友谊天长地久,干一杯!”

我接着说:

“教导员,刚才你的野史似乎让我联想到了一件事,是关于我和小山西的秘密。”

教导员说:

“你小子也有秘密?小山西,是我们训练大队为司训队代陪的那个小山西吗?”

“对、对,口头禅‘他妈的’那个。”我对着教导员答。

二锅接过我的话对教导员说:

“他们俩是一个班的。”

二锅趁着酒意,正想勾搭简悦,常征冲着二锅说:

“今夜,良宵美酒,夜黑风高,咱们女生就喜欢听沉浸式的秘密,来吧,雨来!”她一边抓住简悦的手,俩人相望,相互摆弄着对方纤细如玉为钢琴而生的小手。

我端起常征给我斟满的酒杯,一饮而尽,我对着常征和简悦说:

“讲秘密没问题,但不许打断咱沉浸式的讲述哦!能办得到吗?”

两小丫头片子立马鼓着掌乐呵呵地说:

“好啊!好啊!一定!一定!”当时我在想:《档案解秘》卖得真是好。

此秘密要回到三年前,一件离奇诡异的事件发生在我与小山西之间。

那是一个凌晨,我与小山西是凌晨两点至四点的流动哨。那夜色,依然是满天星;那天空,依然是清澈无虞;蛇山顶上依然悬着一轮明月,透亮得都能看到广寒宫。那晚,唯一不同的是圆月像飞碟挂在你的面前,显大,地上的枯草,都能依稀可见。我与小山西巡查了一圈,两人坐在坡上的那棵老树下。与往常一样,小山西把香烟递过来,咱们背靠老树坐下。

西北边那高大的水塔外侧是个半坡,是乱葬岗。新兵下山洗澡,晚上回来都说看见过磷火。水塔在粗壮的茅草遮挡下,只露出硕大的圆桶与东北边蛇山上的明月遥相呼应,似有某种默契。正北面开阔的坡地上杵着二米高浓密的茅草,一条小径消失在浓密的茅草堆里,与厕所和猪圈相接,猪圈在厕所的更深处。入进去,只能见到茅草“刷刷刷”的招呼。

在凌晨半夜二更半这个点,睡意正浓时,我们已无力再神侃了。夜很静,能听到猪在拱围栏,这个点,不应该是猪活动的时间。此时,三五头猪越发地活跃,像有某种力量在牵扯着猪,猪已燥动得要突破围栏的趋势。小山西说:

“他妈的,狗日的猪儿要起义了吗?”

我靠在老树上说:

“这动静,是有点不对劲哦!”

小山西边起身边说:

“他妈的,难道是乱葬岗那边又出啥幺蛾子?”

新兵流动哨不配枪,只配备了一根军警棍和手电筒。小山西拿着军警棍就冲到了营房空地的中间去了,我扶起军大衣,抓起手电筒,紧接着起身跟着小山西的方向奔去。

当我赶到小径路口,小山西已消失在茅草里了。起风了。此时猪拱围栏的声音似乎没有了,只有冷风透着摇摆的茅草横切吹过来。说时迟那时快,茅草透过的月光已熄灭,一朵强大云团从蛇山背后盖向圆月。当我绕过茅草第一个弯时,眼前忽然像一道黑漆涮来,伸手不见五指,死寂一片。我下意识的拼命喊到:

“小山西!小山西!”

当我打开手电筒时,似一阵强风把我推倒在茅草地上。

不对,是一股力量,它就是一股力量扑撞我的后背,直直倒在茅草里,手电筒从手里滑落。我扒在地上,望着手电筒方向,伸手使劲够,它在眼前,它就在眼前,可偏偏够不着。我要起身,要起身,此时,感觉肢体不接受大脑的信号,有种力量强按压在茅草上。

我歇斯底里地喊:

“小山西!”、“小山西!”我的声音淹没在茅草剧烈地摇摆中,似有无数的过客从我身上踏过。

此刻,我感觉到,我感觉得到,我自己的声音,我自己都听不到!像在真空当中,你惊恐地寻找,寻找着,你正前方似有一双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你,你只能看到我的嘴型一直在动,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似与死神擦肩而过时的无助。

蛇山悬着的明月,云开雾散。又回归了平静,我又听到了茅草“刷刷刷”地声音。当我能微弱看到地上的茅草还有手电筒,我站起来,努力地站起来。茅草在风地吹拂下拍打我的脸庞。

“他妈的,你怎么在这里?”“他妈的,我到处找你!"小山西的声音,不见人。

我抓起手电筒,沿着小径往猪圈方向过去喊:

“小山西!小山西!”

当我拐过最后一个弯,快到猪圈时,看到小山西,小山西,他与我卧倒的状态一样。我小跑过去,对着小山西说:

“你怎么啦?”

“他妈的,我踩在土坑里了,在这里摔了一跤!”小山西指着他脚下说:

“你看到什么?”

我说:

“没看到什么!”我把他扶起,猪圈方向只听见“呼呼呼”地声响。

小山西问:

“你听到什么?”

我说:

“你不是喊我了嘛?”

小山西拍拍脑袋说:

“他妈的,我喊你了吗?...是...是,我是喊你了;他妈的,可你对我说,下次就摔死你。”

我说:

“小山西,你看到什么?”

小山西说:

“他妈的,我怎么会摔在这里呢?”答非所问。

在我们离开时,我用手电筒照了下小山西指的位置,它是平的。但在他跌倒头部附近,有块头盖骨大的鹅卵石。

“1998年,20世纪全流域出现特大洪水灾害。在王场泥石流发生前,西召山同志带领全班及时发现险情,安全转移群众21户,76人幸免于难......西召山同志面对险情,临危不惧,镇定指挥。在执行抗洪抢险任务中做出杰出贡献,为表扬先进,激励全Jun,荣立集团Jun个人一等功。”

印证了那句话:好人一生平安。

当我的秘密讲完后,队部的起床喇叭响了,喇叭里播放着《中国军魂》:

如果祖国遭受到侵犯,热血男儿当自强。喝干这碗家乡的酒,壮士一去不复返。滚滚黄河,滔滔长江,给我生命,给我力量。就让鲜血染红最美的花,洒在我的胸膛上,红旗飘飘,军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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