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烧

从嘉与灵均守在密室中，望着子悠将书架翻得一片狼藉。古籍散落满地，他苍白的手指划过每一册书脊，口中不住呢喃："那册《山海经注》呢...她说要看的..."

"小悠..."从嘉试探着唤他，触到他衣袖的瞬间却被冰得缩手——这三日来的风雪似乎已沁入他骨髓。

"帮我找……。"子悠突然转身，空洞的眼神扫过二人，"就在第三层……。"话音未落，整排书架被他掀翻，书册砸在地上如冰雹骤降。

"小悠！"从嘉按住他发抖的肩膀，"容若她……不在。"

"住口！"子悠猛地挣开，袖风带倒烛台。火光摇曳间，他指着二人嘶吼："你们合谋骗我！"他喉间涌上血腥气，"说什么静养……说什么……。"他突然呛出半口血，溅在《五灵山舆图》上——那正是他许诺为她建宅的图纸。

他身子骤然前倾，如断线傀儡般栽倒。从嘉与灵均慌忙扑上前接住，触手却像接住一块寒冰。厚毯覆上他不断颤抖的身躯时，从嘉三指搭在他腕间——脉象乱如麻绳，竟似万千钢针在血脉中游走，急急都走向心脉。

子悠昏沉不醒，从嘉守到烛芯结出两朵灯花。湿帕拭过他唇角残血，在苍白的皮肤上拖出一道淡红痕迹。

待他醒来时，案上药盏已换了三回。褐色的药汁在晨光中凝出冰纹，子悠却连眼珠都未转动分毫。

寅时的更鼓响起时，从嘉捧着新煎的药坐到榻边。子悠睁着空洞的眼睛，在勺沿碰到唇瓣时，缓缓闭上了眼。药气在两人之间凝成白雾，又慢慢消散。

宋昭彻夜未眠，殿内的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寅时的更漏刚响，心腹便踏雪而来："大人，人已带到。"

他一把抓起玄色大氅，鎏金扣环在疾行中叮当作响。宫门外的骏马喷着白气，蹄铁踏碎冻硬的雪壳。风雪如刀，割得人脸生疼，他却浑然不觉，只将马鞭甩出凌厉的弧线。

卯初时分，一座荒宅孤零零杵在雪原上。檐角残破的铜铃在风中摇晃，发出鬼泣般的声响。亲卫举着的火把忽明忽暗，映出廊下几个黑影——正是提前埋伏的暗哨。

宋昭翻身下马，积雪瞬间没入靴筒。他抬手制止了亲卫掸雪的动作，径直推开朽烂的木门。蛛网混着灰尘簌簌落下，屋内霉味中隐约透着血腥气。

几名侍卫押着一名二十出头的女使跪在屋中央。她衣衫褴褛，麻绳深深勒进皮肉，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道道血痕。见宋昭踏入，她浑身剧烈颤抖，险些栽倒在地。

"都招了。"侍卫统领递上供词，纸页边缘沾着血迹，"可惜另一个..."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而且这两人素不相识。"

宋昭指尖划过供词上歪斜的画押，突然掐住女使下巴："谁指使你做的？"

女使瞳孔骤缩，干裂的嘴唇开合数次："那、那人没说……。"喉结滚动，"只说……是上头的意思……。"话音未落，她突然瞪大眼睛——宋昭的护甲已抵住她咽喉。

宋昭的护甲划过女使脸颊，带出一道血线："本官的手段——"他忽然冷笑，"连边关战俘都熬不过三样。"鎏金袖口一甩，对侍卫比了个手势，"今日让你开开眼。"

他转身踏出屋门，大氅在风雪中翻卷如鹰翼。身后的木门"砰"地闭合，瞬间将哭嚎声闷在里头。起初只是几声压抑的呜咽，很快变成撕心裂肺的尖叫——像极了被铁钳夹住爪子的夜枭，一声比一声凄厉。

檐角的冰凌被声波震落，在石阶上摔得粉碎。

卯时的晨光透过窗缝，在供词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宋昭指尖轻弹纸页，唇角勾起一抹寒笑。地上那女官蜷缩如虾，十指早抠得血肉模糊，在地上拖出十道暗红的痕迹。

"早这般识相，何必受这些苦楚。"他将供词收入袖中，玄色靴尖踢开挡路的血手，"锁了。" 

铁链缠绕门环的声响中，隐约传来屋内人最后的呜咽——像被掐住咽喉的猫，渐渐没了声息。

宋昭翻身上马，玄色大氅在晨风中猎猎作响。他忽然勒住缰绳，回望那座破败的宅院，伸手接过侍卫递来的火把。

火光在他冷峻的面上跳动，映出眼底一抹狠绝。他手腕一振，火把划出一道赤红的弧线，精准落在屋外堆积的干草上。

"轰——"

烈焰瞬间腾空而起，火舌贪婪地舔舐着腐朽的梁木。黑烟翻滚间，宋昭已调转马头，领着亲卫绝尘而去。身后，熊熊烈火将一切秘密吞噬殆尽，只余噼啪作响的爆裂声在旷野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