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阴道上（12）

“先生，怜音跪在石门请见”，书童远玠进门便说。
“哦，好端端为何落跪？”沈先生整理好衣衫，穿好鞋子，起身走到外室。
“我心里也好生奇怪，请见先生何时曾需这般大礼，便问他，他却只字未吐，先生还是快去看看吧”。

已是深秋时节，落霞坡的落叶到处乱飞，凉风吹动着地上的枯枝残叶胡乱舞动。沈先生刚走出卧室门外，便觉得迎面而来的凉意似乎比昨日又重了几分，顺着脖领一股脑钻到衣服里，不由打个冷颤，远远看到石门下怜音跪在地上一动不动，面容惨淡。不由心生不妙，他素知弟子心性，怜音行事向来活泼跳脱，不拘俗礼，若是犯一般小事只消在自己面前低头认错便过去了，看来这次事态严重。沈先生吩咐远玠去准备早斋，自行走到石门下，看到怜音双眼通红，鬓发凌乱，衣着也不是素日里那般整洁，并未伸手去扶起怜音，也未开口说话，只是远远眺望着远处枫林。久久才长叹一口气，“天凉了，随我到屋里叙话吧”，说罢，沈先生转回屋去了，怜音慢慢起身跟在沈先生身后进了屋。

此时东阳郡城南公府邸上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近日来朱府上上下下全都忙得不可开交，朱家大公子的婚事不仅朱府，整个郡城都在骚动不安。城中各大小士族也都卯足了劲希望贺礼上能够别出心裁，若是这次能力压其他大家，讨好的不仅是朱家更有吴郡顾氏。朱老爷坐在正厅的梨木雕椅上，心里细算着迎亲马队的日子大概三日后可到达东阳郡。看着忙上忙下的家仆，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老管家朱正跟随做事老道干练，府上布置膳宴等杂事全交由他倒不用操心。看着管家忙里忙外的身影，想起即将做新郎官的儿子近臣好像几天没见到人影了，上次在后院看到似乎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于是叫住老管家，“朱治，前些日子看近臣面色忧郁，他和玉阁向来交好，你可听说了什么？”朱治双手一拱，嘴里却笑呵呵道：“这倒未曾听小儿说起，但是想来也是，大公子与顾家小姐未曾谋面，不几日便要完婚厮守终生，想来也是心中思绪难定，待公子成亲后见过顾家小姐诸事落定也就自然无碍”。“哦，吴郡顾氏与我们朱家世代交好，论家世门第、声望、门风、子弟风采哪样不是公认的出众，现下家主正钧公的为人更是令我敬佩，他的女儿也必定是知书达理、温文娴雅的名门闺秀，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朱老爷放下手中的茶盏，看向老管家。“年轻人的心事，谁又说得准呢”，老管家颇有感慨。

诸暨枫桥边上，两名青年模样的人站在桥上极目远眺，奔腾而去的江水，夹岸绯红的枫叶林，像极了此刻两人的心境，一则霁月清风坦荡浩气，一则情丝难缠泣血如殷。“好个秋高气爽，看这枫林如烧，到颇有几分当年火烧八百里连营意境啊”，身着素衣青衫的少年指着那一片枫林，一派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
“你这脾气还是不改，难不成当年你曾见过那般景？”
“见到不曾见过，但是每每神思往之仿佛真真见过一样，少爷你难道不想看看吗？”
“玉阁，说了多少次你我之间不用这样生疏，你怎么又叫我少爷？”
“近…………少爷，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我知道你向来待人好，也知道你一直把我当兄弟，但是你是朱家未来的家主，自有你要树立人前的威仪，尤其是你成亲之后，我们之间的礼数你是首先要学着接受。”
“哼，…………是啊，我就要成亲了，和一个见都没见过的人，那么他呢，以后会不会也像我一样成亲呢”，近臣细声兀自呢喃着，却心心念念着一个人，那便是落霞坡上挥剑如舞的少年，断溪风桥边独自颂歌的少年。
“少爷，少爷……，你这两天老是恍神，是没休息好吗？”
“哦，没事，我们快走吧，还得赶着给先生先生送喜帖。”
“其实我来跑一趟就行，你何必亲自过来呢，来回路远不说，家里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呢！”
“我都未必请得来沈先生，何况你，而且先生对我有半师之谊，我这次上山也有很重要的事要请教先生，我们快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