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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华年(九)

2016-12-20  本文已影响0人  蜗牛阿留

成一锦讨厌下雨天。

她总是记得,小时候,在一个下倾盆大雨的早晨,爸爸骑单车送自己上学,路上跟一辆逆行的摩托车相撞,没有受伤,只是自己和爸爸摔在了水里,其实不疼,就是全身打湿了,冷。因为害怕迟到,所以也没有回家换衣服,直接去了学校。成一锦的白色的纯棉的衬衣湿湿地贴在身上,秋天的风一吹,更冷了。那个上午漫长得好像永远也到不了尽头一样。

就是那个又湿又冷的上午,让成一锦怎么都喜欢不起来下雨天。

星期天的上午下了自习,成一锦和林克恒推着单车刚走出校门,天下起了雨,很快地,变成了倾盆大雨。成一锦赶紧穿上了雨衣,而林克恒也撑起了伞。这时候林克恒突然望向前方不远处一辆银色的轿车说:“我爸爸来接我了,我先走了。”然后朝着车跑去。成一锦也来不及多想,迅速骑上车想赶紧回家。到了校门口那段五十米的陡坡时,因为雨势太大,阻力太大,成一锦没能冲上去,只好停下来推着车缓慢地前行,雨衣的帽子一下太前遮挡视线,一下被风吹得太后头发被打湿,雨水顺着碎头发流得成一锦满脸都是。一辆一辆摩托车迅速经过,溅得成一锦一脚的泥和水。雨天摩托车生意总是特别好,很多平时走路或者骑车回家的同学在下雨天都会选择坐摩托车回家。

这时候,成一锦听到小车的鸣笛声,她往右靠了靠,然后顺着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是林克恒爸爸的车,同时,她也看到了坐在车上的林克恒。林克恒没有关车窗,他在车上看着成一锦,而成一锦只是对视了一眼就赶紧低下头,她看到了地面上水中映出的自己狼狈得像只落汤鸡。这一刻虽然近在咫尺,但她突然觉得林克恒好远。

当她抬起头时,车已经慢慢远去,车窗也缓缓关上。成一锦开始有点讨厌林克恒,为什么不关上车窗?为什么要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为什么还要让我看到坐在车上的你看我的样子?

其实很多时候大家害怕的都不是狼狈它本身,而是害怕被大家看到的狼狈。就像我们平时摔了一跤,其实站起来拍拍灰就可以若无其事继续前行,可是如果旁边有人的话,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我们要接收到各种目光,嘲笑的也好,怜悯的也好,那目光让我们无所适从,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晚自习,成一锦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刚坐下就听见林克恒说:“你怎么又穿这一身?”

成一锦有点疑惑,因为平时规定穿校服,自己这一身衣服也没有怎么穿。

“你开学的时候就穿的这一身。”林克恒继续说。

“这一身怎么了?”成一锦依旧不解地望着林克恒。

“你这衣服都短了,你一弯腰,背都会露出来。”林克恒开玩笑地说,但声音有点大,周围的人都看向成一锦。

“没有好吧!这本来就是这样的。”成一锦装作无所谓的态度,笑着回应,心里感觉到特别尴尬,手忙脚乱地整理者桌面的书。

这一身运动服是成一锦初二的时候买的,那时候刚好合身,可是现在就短了一点,不弯腰的话,并不显短的。然而这是成一锦现在最喜欢的一件衣服了。初中天天穿校服,几乎没买什么衣服,初三毕业后本来想买点衣服,正当那时得知爸爸生病的消息,于是作罢。之后妈妈再也没有说要给成一锦买衣服,成一锦当然也没有提过。所幸高中也要求穿校服,穿自己的衣服的时候很少。

成一锦转过头去跟宁婉说话,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这个时候,旁边有同学起哄,问林克恒:“你是不是喜欢成一锦啊?”

“怎么可能嘛!她有我同桌好看吗?”林克恒打趣地跟旁边的同学说。

“你同桌?就是你说过的那个你们班的‘班花’?”林克恒现在的男同桌问着。

“对啊!”林克恒也跟大家一起笑。

“那你每天跟成一锦一起回家是怎么回事?我们都看到了。”起哄的同学不罢休。

“哎呀顺路,我喜欢谁也不会喜欢她嘛。”林克恒还是嬉笑着回应。

其实每个人的学生时代都被开过这种玩笑,但大家都会有不同的应对方式,有的人以沉默,有的人以微笑,有的人以愤怒,有的人置之不理。但林克恒选择了贬低对方来达到否认的目的。

虽然是想避开这些话题的讨论,但面对着宁婉的成一锦,还是听到了这些对话。

成一锦突然觉得难过又愤怒。

“我怎么了?为什么喜欢谁都不会喜欢我?我很差吗?”成一锦趴在桌上小声又委屈地跟宁婉说。宁婉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谁要你喜欢我了?我说过我喜欢你吗?凭什么我要被放在一个被选择的位置上?为什么我要被嫌弃?”成一锦用只有宁婉能听到的声音,继续忿忿不平。

“你不用理他,反正你又不喜欢他,随便他说什么。”宁婉也小声安慰。

“是的!”成一锦拿起一套数学题认真做,试图赶走耳边回响起的那句话。

成一锦是真的生气了。她真的生气时从来不会吵闹,不会理论,而是无声无息的,在心里默默把一个人列为黑名单,从此用无视的态度面对。

下自习前,成一锦收拾好东西,一打下课铃,成一锦飞快地离开了,没有等林克恒,成一锦不知道林克恒的反应,也不关心,只想远一点,再远一点,不要再跟这个人有任何牵扯。

天气越来越冷,成一锦不再选择骑单车回家,而是跑步。过后的日子,每次不是成一锦很快地自己走掉,就是林克恒收拾好了,成一锦还赖在座位上做题,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样子,要么就称自己走北街。她再也不主动跟林克恒说话,每次林克恒跟她说话时她也回应得又简短又冷淡。其实林克恒也感受到了异样,虽然不明所以,但也识趣地没有问。

成一锦竖起了一个屏障保护自己,林克恒也小心翼翼不再去触碰。

少年鲁莽又无心的一句话,少女脆弱又敏感的心,让两个人之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沟壑。

锦瑟华年(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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