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Chapter10·歧途误入迷局
下午两点，上海外滩，L'ATELIER de Joël Robuchon侯布雄法式餐厅。
在工作日的下午，餐厅里仍然人满为患，幸好安迪是这儿的常客，又提前让Annie预定了位置。四楼，靠近窗边且最安静的包厢叫作“Le temps(时光)”，是安迪最喜欢的包间，即使一个人时也可以包下，静静地享受美食。
五位仪表堂堂的成功人士一同走进餐厅里自然是亮眼的，哪怕能来这家餐厅吃饭的都是身份不低的食客，安迪和谭宗明那与众不同的气质还是夺人眼球，吸引了一旁正在用餐顾客的目光。
两个男服务生一眼便认出了安迪，领着安迪一行人进了“Le temps”，服务生悉心招待一行贵客，将两份菜单一份交给安迪，另一份递给了苏世杰。环境优雅的包间令人心情愉悦，再加上欧式的装修风格更显得法式的浪漫，可今日包厢里却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苏世杰太擅长人情世故，毫不犹豫地将菜单递给谭宗明，理了理西装的领带，有些恭维地说道，“谭总，您点菜。”
谭宗明自然地接过了菜单，扫了两眼，下意识先去征求安迪的意见，“安迪，你想吃点什么？”
安迪坐在谭宗明身边，眼睛却一直盯着坐在对面的樊胜美身上，按照往日的习惯和樊胜美的喜好脱口而出，“五份咸黄油烤龙虾，开胃菜鹅肝慕斯，香煎法国鸭肝伴慢煮樱桃，香烤羔羊排配黑松露及炖蔬菜，蟹肉鱼子酱佐龙虾冻，特级鱼子酱伴脆炸温泉蛋……还要一瓶拉菲。”
安迪停顿了会，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认真记录的服务生，抬头朝对方两位经理说道，“苏总，程总，先点这么多，若有需要待会再点，可以吗？”
“何总是常客，就听何总的安排吧。”程洛为是吃不惯法国料理的，但毕竟考虑着这场饭局存在的意义是拉拢晟暄的boss，也就无所谓菜式了。
“小樊，你身体不舒服，就别喝红酒了，帮你点什么好呢……”安迪冷冰冰的眸子只要看向了樊胜美，亦或是心里想到了她，都会是温柔似水的。眼巴巴看着这样疯狂且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安迪，实在太令谭宗明看不下去。
“和往常一样。”樊胜美心头暖意顿起，安迪无论何时何地首先考虑到的永远都是自己。
关于樊胜美的喜好和戒口，安迪早已深深地刻在了脑子里，于是不假思索地继续点单，“要一杯锡兰红茶，可以了，谢谢。”
“何总可真是贴心。”谭宗明的口气也听不出是打趣还是有酸意。
“老谭！”安迪低声嗔责了一句。
高档餐厅的上菜速度很快，不到二十分钟菜式已全部上齐。谭宗明有一句没一句地和苏世杰、程洛为搭着话，聊着金融专业上的事情。其实若不是为了安迪，谭宗明压根看不上宏茂的企划案，宏茂虽有才能，但目光实属短浅，做中小型企业的企划还算合适，可所做出来的方案并不太适用于像晟暄这样全球化的美国上市公司。
宏茂方面对待晟暄这样的大客户态度极为小心翼翼，程洛为也好，苏世杰也罢，都寄希望在这个案子上，若做成了，便能扬名金融界，“我们宏茂高层领导十分重视这次合作机会，一定会给谭总和何总一份完美的答卷。”
面对程洛为官场上的客套话，谭宗明亦回应以同样的客套，“我们晟暄看中的是合作企业的精神与前景，所以看好宏茂的未来发展。宏茂所做的上市企业企划案成功案例也有不少，我们的团队都有研究过。”
“谭总愿意看好宏茂，是宏茂的荣幸。”苏世杰点了点头，语气平稳地应和道。
谭宗明叉起一口鹅肝，细嚼慢咽后，头也不抬地将话锋转向樊胜美，“樊总监年轻有为，听说也是金融学专业毕业，这次做项目的执行总监，是学以致用了。”
苏世杰抿了一小口红酒，借着这个话茬乘机夸赞樊胜美，“我们小樊大学刚毕业就来了宏茂，一晃多年，一直都在做HR的工作，是我们HR部门不可多得的中流砥柱。”
樊胜美的脸色好了点，身体的不适感在吃了些东西后缓解了许多，专心应对着自己餐盘里的龙虾，害怕望着安迪那咄咄逼人的眼眸，“大学读过几年金融，学习成绩一般，远远不如何总优秀。在上海金融界，何总是数一数二的，我这么点半吊子水平，往后还希望谭总和何总多多指教了。”
“不说工作了，快吃菜。侯布雄的咸黄油烤龙虾是招牌菜，苏总程总看看能否吃得惯？”见樊胜美情绪不佳，不善言辞的安迪头一遭接起了话。
苏世杰将饭桌上每个人的脸色尽收眼底，身为HR的总经理，察言观色便如同家常便饭，一切看破不说破乃是上策。苏世杰低头轻轻一笑，“小樊看样子是常来法式餐厅的。”
樊胜美心下一惊，神情很快恢复淡定，拿着刀叉的手却微微颤抖，“大学时期就喜欢吃法国料理了，那时候有一个人，一无所有，却愿意节衣缩食半个月，也要带我去吃一顿大餐，估计我是那时培养出来的习惯。”
“樊总监的那个人，现在如何了？”谭宗明心疼安迪，见樊胜美这般言论，恨不得要将刀锋直指她才是。
樊胜美眼眶里眼珠逐渐打转，任凭意志力多么顽强，此刻的心碎即将溢于言表，“现在的她功成名就，家财万贯，我和她却早就不复年少时的模样。”
一阵不合时宜的电话铃声拯救了尴尬的樊胜美，可在看到来电显示后，樊胜美的脸色面如铁青，拿起手机直直地走出了包间，临走了不忘对谭宗明和自己两位领导说道，“抱歉，我失陪一下。”
……
三十分钟过去了，饭桌上的虚情假意尚在继续，可樊胜美却一直没有回来，安迪顿时心慌。借故安迪也离开了席位，四处寻找樊胜美。
在二楼的洗手间里，安迪终于找到了樊胜美，她的手机随意地放在洗手台上，屏幕之上沾了几滴水，很像是泪水。至于樊胜美此时，眼眶已经通红，见来人是安迪，将头深深地低着，不肯让她看见自己的眼睛。
安迪闪烁着怜惜的目光，不敢轻易靠近，却万分关切道，“你现在有没有好一些？头还晕吗？”
“你不怪我吗？”樊胜美靠在干净的洗手间墙壁上，垂着头，声音颤抖。
安迪充满星辉的眼睛里也开始有了泪光，一步两步，试图靠近樊胜美，“我什么时候都不会忍心怪你啊，小美……”
樊胜美左手捂住自己的额头，伸出右手示意安迪停下来，“可我想了很多，我们恐怕真的不合适。”
“发生了什么？告诉我，我们都可以一起面对的。”安迪停下脚步，距樊胜美只有三尺远，本不愿强求樊胜美，想要尊重她，可对这一切变化突如其来，让安迪一时间不知所措。
樊胜美苦笑一声，也难盖住自己的哭腔，“面对？你是金融界的天之骄子，你是出类拔萃的天才。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明白吗安迪？”
“I can't understand！”伴随一声低沉的哀吼，安迪的热泪也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像我这样的人，以后你还是少招惹吧，这样对你会好一些。”樊胜美痛苦地摇着头，快步地想走出洗手间。
“你把话说清楚再走！”安迪咬紧嘴唇，果断大声叫住懦弱的樊胜美。
樊胜美的背影停了下来，满是苦楚地呜咽，“我不爱你，也根本没有爱过你，所以你放过我吧，也放过你自己。”
“你说什么？！”安迪对樊胜美的言论一脸不敢相信，隐约觉得这样绝情又残忍的话不像会从她口中说出。
安迪的语气变得软了些，“那昨晚发生的一切……”
“是我对你这么多年以来的一个补偿。”樊胜美的回答却是坚决的。
“我这样的人配不上何总的深情，所以希望何总还是另觅良人。”安迪无法看到樊胜美脸上斑驳的泪痕，只能听见她无情的拒绝。
樊胜美抛下安迪，一个人先离开了洗手间。洗手间里，安迪忍不住痛哭流涕。
……
樊胜美红着眼睛先回到了包间，在包间里的三个男人停下对话，只是疑惑地看着情绪低落的樊胜美。苏世杰扯了扯她的衣袖，开口关心道，“小樊，你去了这么久？你好，眼眶怎么红了？”
“没事，家里出了点事，谭总、苏总、程总，扫了大家的兴致，但恕樊胜美不能奉陪了，各位慢用。”樊胜美摇了摇头，向大家赔了句不是，拿起自己的包包就要离开。
“没关系小樊，还是家里的事情比较重要。快去解决吧，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苏世杰望着樊胜美，眼神里充满了担心。
待樊胜美离开之后十分钟，安迪才回到了包间，见樊胜美已经回去了，心就像被冻成了雪上加霜的石头。
“安迪，你跟我过来一下。”谭宗明拉着失魂落魄的安迪走到包间外旁边的楼梯口。
安迪的眼睛哭红了，脸上有着清晰的泪痕，棕色的卷发凌乱，重视外表的安迪已经无心自己表面看上去如何了。这令谭宗明对樊胜美多了几分怨怼。
谭宗明丝毫不委婉，开口直奔主题，“樊胜美她怎么了？”
安迪耷拉着脑袋，目光瞟向别处，“不知道。”
“你眼睛都红了。”谭宗明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安迪。
安迪接过手帕，就只是攥在手里，说着最低劣的谎言，“就是进沙子了。”
“安迪！樊胜美她是不是欺负你了？”谭宗明有些恼怒了，自己珍视的人却一再为了一个伤她心的人落泪。
安迪猛然抬起头，哭肿的眼睛直直地与谭宗明四目相对，“别问了！我们没事。”
“你这样，我宁愿不收购红星，也不该让你回国的。我原本以为让樊胜美再度出现会拯救你，可是现在看来她带给你的就只有灾难！”谭宗明曾一度以为让安迪重逢樊胜美能解开她多年的心结，可现在看来，适得其反。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安迪撕心裂肺，只是拼命地摇着头，否认着老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