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贞节.三（68）落实政策夺房产，照片暴露王晓晗
上一章：文革结束人心畅，国家迎来新曙光
第68章：落实政策夺房产，照片暴露王晓晗
四月中旬市里准备工作就绪，头一个平反昭雪的就是在文革中第一个被打死的十三中学高中语文老师、优秀班主任、著名英模王闻道。
市教育局革委会书记宋天瑞在追悼大会前亲自来到王闻道家慰问，那是周二的下午宋书记和平反专案组的有关同志五人在南坡小学校校长的陪同下来到朱敏怡住的小平房。
王闻道的遗孀朱敏怡十天前得到了丈夫平反的通知，今天她和已经结了婚的三女儿王晓晖在家里等候。仅十一平方米的卧室里坐不下这么多人，有两个只能站在厨房里。宋天瑞虽然十七年前见过朱敏怡，那时只不过是握了一下手，说了两句礼节性的话，人长得什么样早就忘了，印象中是位漂亮的中年女教师，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已经是年近花甲，一头白发，满目沧桑的退休老人。
见到宋书记和有关领导母女二人很是激动，满眼热泪地说：“我们终于盼来了这一天！王闻道如果地下有知也可以含笑于九泉了。”
经过了一番常规的安慰后宋书记问：“对组织有哪些要求？生活上有什么困难？”
朱敏怡说：“我们是有些要求，这些要求我们以前也向市里有关部门反映过，可一直都没有得到解决。”
宋天瑞看了看身边专案组的成员问朱敏怡：“什么问题？说具体些。”
朱敏怡说：“我们唯一的儿子王晓晗九年前，被他们厂的造反派头头诬陷为现行反革命，并遭到非法关押。关押三天后我得到通知，说他跳楼逃跑了。”
宋天瑞问：“具体时间是哪天？”
“啊，具体时间呐，具体时间是一九七零年九月十一日中午。一年后公安局将户口注消，说是失踪，直到现在也没给我们一个明确的结论。我怀疑，我怀疑是让他们厂的人给害死了。”说到这已是泪如雨下，只有哽咽的份哪里还能说话？
专案组长韩津长说：“朱老师，你儿子王晓晗没有被害死，确实是失踪了。市里面对这个失踪案非常重视，当时就成立了专案组，可是查遍了你们家所有的亲戚朋友邻居同事也没发现任何线索，直到现在这还是个悬案。”
王晓晖接过话头说：“再有就是房子，解放后我们家一直住在河沟街108号一所带院子的苏联式独立平房，那是我大姨的私产房，有土地证和产权证的。我哥失踪半年后，我们后街一个叫张守顺的房地局造反头头带领一伙人来到我家霸占了我大姨的房子，强行将我们撵到这。”
宋主任愤怒地问：“当时他们是以什么理由强占你们房子的？”
王晓晖说：“张顺子说，我爸被红卫兵打死了我大姨立刻就上吊这就是向文化大革命示威，向革命小将抗议，应该算是正牌的反革命。他宣布说房子既然是反革命的又不是我们的因此我们没权居住，他代表房地局没收了我们的房子，结果他搬进去住了。其实我大姨家成分是贫农，房子是俄国人葛维利赠送给她的，因为我大姨的父亲曾经救过葛维利的命。我大姨去世前有遗言将房子赠给我哥。可是张守顺他们不容我们说话，你看，这是房照。四人帮揪出来后我妈就找有关部门要求解决此事，不知跑了多少次，就是没人给作主！”
宋天瑞对韩津长说：“这纯属是打砸抢，应立即予以纠正，没有什么不好解决的，明天一早你到市公安局找老孙，说明一下情况，让他通知当地派出所协同咱们的人一起给他扔出去！真是无法无天了，明明是别人的财产怎么就变成他的了？典型的土匪行径！如果这几年他们使用什么手段办了什么房产证也不好使，那是无效假证！不服的话就让他走法律程序，到法庭去告我们。哼，谅他也不敢！”
地下党员出身的宋天瑞到底还是有些脾气，因为这座苏联房的来龙去脉文革前他就知道，前些日子又派人做了一次调查并且跟市里有关方面也通了气，所以今天他才如此硬气。
王晓晖母女俩一字不落地听完了宋书记这掷地有声的公正话语，都有些惊讶，王晓晖说：“啊？宋书记，这么大的事这么简单就解决了？”
宋书记大手一挥说：“这算多大的事？跟王英模受迫害致死这是小事，跟国家大形势比起来这根本就不算个事。”
王晓晖又说：“那屋里的好多家俱也是我们家的。”
宋书记说：“好，明天有车接你们，往外扔东西时你看着，凡是你家的东西都别让他们动，好吧？还有什么要求？”
王晓晖说：“六六年十三中的红卫兵曾三次来我家抄家，抄走了不少物品，最后一次连沙发都给拉走了，这是被查抄物品的清单，也不知道这些东西还在不在了，如果还在的话能不能返还？”
韩津长说；“这个事情我们也了解了一些，当初十三中学的好几个造反兵团都抄过家，一共是抄了十二家，不过，”说到这他看了一下王晓晖递给他的清单说：“不过我估计除了这组沙发外其余的物品可能都找不回来了，有一些小东西当时就让抄家的学生拿走了，这事过去十多年了，就算是能找到当事人一些细节也记不得了。”
朱敏怡擦干了眼泪说：“我们也就是这么一说，找不回来就算了。”
韩津长说：“我回去就通知十三中校领导，你们抽时间到学校地下室看看，所有抄家剩余的物品都在那存放着，如果有的话你们可以取回来。”
韩津长说完看了一眼宋主任，那意思是：咱们是不是该走了？宋天瑞好像想起了什么看着朱敏怡问道：“你失踪的儿子那年多大？”
王晓晖代母亲答道：“虚岁二十四，我哥六五年放弃高考去大型设备修造厂当工人，当时报上还作了宣传。”
宋书记说：“噢，我记起来了，是这么回事。”
王晓晖说：“凭我哥的学习成绩当时考清华都没有问题。”说着从抽屉里取出一本相册打开王晓晗的那页递给宋书记说：“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说完这句话眼里已经涌出了泪水。
相册里是几张王晓晗的黑白照片，双眉微蹙的宋天瑞看着看着脸色突然紧张起来，拿相册的手也有些发抖。他环顾了一下十余平方米的斗室和自己带来的一干人马对朱敏怡说：“过两天有时间咱们再详谈，今天我还有个会，我们这就回去了。明天我安排人帮你们搬回去，好吧，啊，节哀，保重！”他将相册递给王晓晖站起身来与抹着眼泪的母女俩握手告别。
回去的路上宋天瑞一直都闭着眼睛，看外表像是在养神但他内心却是思绪如潮。看到王晓晗的照片他震惊了，这是怎么回事？世上怎么可能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还有那神态，太像了。
这事真叫人想不明白，要说这王晓晗和孙家宝是一个人，那孙大保呢？孙大保哪儿去了？孙大保怎么也与王晓晗长得一样？他想起来了，当初自己为什么要给孙大保处分？就是因为孙大保连续几天旷工，没等上班就成了英雄。那么，那几天他真的是上他姑家了吗？事情有点乱，得好好捋一捋。
还有，朱敏怡说王晓晗失踪的那天是一九七O年九月十一号，九月十一号？他记得太清楚了那不正是孙大保成为英雄的日子吗？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难道这里面还有文章？如果有文章的话又能是什么文章呢？
回想孙家宝在讲用会上的发言，他说：过去的孙大保已经死了，今后你们看到的是继承父辈革命事业的新的孙家宝……当时自己和台下的听众一样为这洗心革面的发言鼓掌，现在宋天瑞有点疑惑了：他为什么这么说？是真心改过还是在暗示？
要真是冒名顶替的话，那他一系列惊人的转变都不足为奇了。那？那孙大保呢？死了？怎么死的？是谁弄死的？尸体呢？想到这宋天瑞身子不由得一抖。
如此说来自己这一政治思想工作最成功的典型岂不又是个假的？想到在孙家宝的事迹上自己写的总结报告，自己的激动、喜悦、自豪，这一切居然都不是真的？是这个王晓晗耍弄了自己？欺骗了孙家、欺骗了舆论、欺骗了组织？这可能吗？
嗯，这绝不可能，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怎么可以走进另一人的生活里？简直不可思议。那结论只能是：这个失踪的王晓晗和那个孙大保是两个长得极像的人，如果不存在巧合的话那一定是双胞胎兄弟！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秘密朱敏怡一定知道，用什么方式能让她讲出来呢？
他不希望现今的孙家宝是逃跑了的王晓晗，真实的情况是王晓晗彻底的失踪了，或是逃往国外或是自杀身亡，孙家宝就是孙大保，“嗯，应该是这样，最好是这样。”这句话他不禁脱口说了出来。
“宋主任，你怎么了？你说什么？啊，你刚才睡着了，说梦话吧？”
宋天瑞睁开眼睛，一脸疲惫地说：“梦话，对，是梦话。”
为了谨慎起见，宋天瑞通过电话向孙成文要了孙大保姑父家的详细地址，他亲自来到吉林省永安县石水公社永富屯于世和家。当他向于世和说明自己的身份后，问起九年前的初秋孙大保是否来家串门一事时老两口仍然觉得那是件万分离奇的事。
于世和说：“是来过，只是住了一天就走了。以前大保来这时我领他下泡子采过菱角，每次他要自己划船进泡子我都拦着，虽然那泡子不怎么深在水里站起来也没不了肩膀可我还是不敢让他一个人去，不就是怕出意外吗？他走后村东头的泡子里发现淹死一个人，那个人的长相个头跟大保确实非常像，更何况衣服鞋都一样？当时我就认为是他瞒着我划船采菱角淹死了，他姑那个哭哇。”
宋天瑞问：“那个人是怎么淹死的？”
于世和说：“看那情形是船桨让菱角秧缠住了，劲没使好大头朝下栽进泡子让水给呛死的。”
“死的人到底是谁最后确定了吗？”
“肯定不是我们当地的，这附近方圆百十里的屯子没听说谁家丢那么大的人呐？那泡子冲着官道，可能是过路的。当时我报案说是齐市来串门的亲戚孙大保，人家派出所来人到现场查验了以后就给开了张死亡证明。后来咱知道不是大保我也没想到去派出所更正，讨那个麻烦干啥？”
老太太说：“俺娘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子，你说要是真的淹死在这我们可怎么交代？半个月后我们才得着实信，说大保不但没有死还成了英雄。都怪这‘榆木嘎达’（于世和的外号）眼神不好，认错了人。”
宋天瑞问：“那大保怎么连个招呼不打就走了？”
老太太说：“咳，别提了，这都怪这死老头子头天晚上数落他来着，当时我就看大保不是颜色，那孩子受不得半句话，一赌气就走了。”
于世和说：“接着大保受伤信的第二天我就赶到了齐市第二医院，看大保活生生地在床上躺着。我这才相信世界上什么蹊跷的事都能发生了。咳，幸亏他大舅有主意没把那个谎信告诉他娘和媳妇，你说我这祸惹的……”
还用往下问吗？不用问了，一切都清楚了，什么思想飞跃？什么思想问题解决了一切问题都解决了？现在的孙家宝就是王闻道的儿子，就是跳楼逃跑的王晓晗！想到他在江东机械厂中层干部大会上作的：“古有周处闻道改过，为民力除三害。今有孙大保觉悟自新，争当革命青年。”的讲话不禁哑然失笑，他最引以为自豪的业绩，他亲手树立的典型竟然是个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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