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丨《白虎关》(8)——混世虫
兰兰回家有些日子,白福终于舔着脸来喊她回家。一个先软后硬,一个软硬不吃。此时兰兰已经铁了心要另寻一条“活”路。白福不明白,“活着”与“活”是不同的。
白福不死心,又说:“人嘛,一个混世虫,较那么真做啥?”
见媳妇还是不为所动,他索性耍赖威胁:“反正,我可是豁出去了。你好我也好。你不好,刀子哩,枪哩,我啥都干得出来。”又说,“弄不好,一个炸药包,啥账都结了。”
白福这个人,是让人痛恨的。如果说《白虎关》是一出戏,台上的演员哄哄闹闹地换来换去,你方唱罢我登场,人人都是带着满身的业和习气在世间打滚,但作者始终持着一份理解、包容和慈悲,中道地描摹着他们的“病”。
但白福不是,他一出场就戴上了“反角”的帽子:他好吃懒做,好赌成性,还重男轻女,家暴兰兰,把痛失孩子断绝生之希望的兰兰几乎逼上了绝路,打得“身上没一块好肉”!
这样的白福,是尤为让作者痛恨的,因为他是西部类似男人的典型代表,近了说是家庭的寄生虫,远了说是地球的癌细胞,虽然着墨不多,显然却让我们在阅读之后,生出了极强的厌烦、厌弃之心,只想离他远点。
这样的人,作者借白福劝说兰兰之际,用一个精准的词抛到我们眼前,即“混世虫”。
“混世虫”这个词多次在雪漠笔下出现,因此绝非为了一时快意而出现的俗言俚语,而有着深刻的意义。
说说“虫”这个字儿,与人似乎有着解不开的某种渊源。
先看生命之始,黎巴嫩诗人纪伯伦在著名的散文诗《孩子》中写道:你的孩子,其实不是你的孩子,他们是生命对于自身渴望而诞生的孩子。他们通过你来到这世界,却非因你而来,他们在你身边,却并不属于你……
意思很明白:除了父精母血,还有另外一个意识层的东西渴望来到世间,来到你的家庭,于是它和精虫卵子结合,生命便诞生了。
再看生命之初,胎儿在母亲体内吮吸着母亲的养分,不断膨胀自己的机能,强壮自己的体质,即使分娩之后也需要完全依附父母爱的滋养才能成长。是不是很符合生物学“寄生虫”的定义?
再之后,卷入读书毕业走向社会的程序,东奔西突,日以继夜,在世间追逐各种名利权益,殚精竭虑,披荆斩棘,却往往被欲望或恐惧捆缚而滋生五毒,产生无尽烦恼。人活一世譬如蚁行一生,左冲右突都在瞎折腾,是不是特别像“可怜虫”?
当然,虫的世界是精彩的,还有应时而动的“应声虫”,紧抱大腿的“跟屁虫”,难得明白的“糊涂虫”,害人害己的“大害虫”等等,在雪漠老师看来大同小异,都在虫世界里挣扎,都是从生混到死,所以都属于“混世虫”。
《白虎关》里,这一类“虫子”特别多,除了白福,还有老顺、双福,甚至看起来有着虔诚信仰的陈顺老妻,都是在红尘里跌打的“混世虫”,只不过每个人表现出来的相不同,因而也是有的精明世故,有的狡猾诡诈,有的刁钻古怪,有的暴虐桀黠……人人都是虫,只不过阶段不同境遇不同,虫的叫法不同而已。
雪漠认为,凡是毫无目的混吃等死者,皆是“混世虫”。放眼看去,是不是觉得几乎都是“混世虫”?当我们自己茫无目的地混迹其中,是不是也是一只“混世虫”?
如何才能超脱“混世虫”呢?雪漠老师有一段回答非常精彩,特摘录在此:做一个混混,还是做一个真正的人,这是每一个人自己的选择。区别两种选择的唯一标准,就是你能不能为世界创造一种价值,能不能为整个人类乃至所有生命带来一些有益的营养。如果你选择了后者,想要做一个真正的人,那么就反思自己,叩问自己,仔细思考自己应该如何发出那萤火虫般的光芒,甚至引燃燎原大火,照亮整片天空,尽己所能地驱散那笼罩整个人类世界的黑暗迷雾。这个念想就是你活着的理由,就是你的梦想。
梦想是什么?是大愿,是爱与自由,是善与美,是真正的解脱——是一种精神的超越。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