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3-08
风中的村庄
再见.时光
2015-2-5 23:39
一个人在风中老了,但他把一些事物留了下来,多少年后,人们看到他留下来的事物,就会想起他和他的故事。所以一个人总会留下一些什么,作为自己曾经生活过的证据。人死了,但人把一些事物留在了风里,它们获得了比人更加长久的生命。
这些事物可能永远不会消失。它们被风带到了村庄每一个犄角旮旯,融入村庄每一棵草每一寸泥土里去了,获得了和村庄一样长久的生命。比如我在风里能闻到树叶的气味,草的气味,甚至还能闻到我家那头老犍牛去年的一泡尿骚味,它们留在风里久久不能散去。
风吹过村庄时,脚步会慢下来,会在窗外停驻一会,听听里面的动静。风一定知道村庄里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你想要了解村庄,就去聆听风声吧,风会告诉你关于村庄的一切。风在村庄的上空一年年吹着,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风知道我是怎么老的。我生活过的日子留在了过往的时光里,我从那些时光里走出来,那些时光却没有消失,它们还在原地,只是我再走不回去。所以我应该感谢时光,就像应该感谢风一样,我们在时光和风中老去,却也在时光和风中永恒。
风吹老了我,但风留住了我的故事。风会把我的故事一辈辈地传下去。很多年后,我早已不在,可我的故事还在风中。有一天人们还会在风中闻到我的气味,又会想起我这个曾经在村庄生活过的人。风从村庄经过时,长袖曳地,顺便就把我的故事留在了每一棵草上,每一只甲壳虫的身上,每一座屋顶的每一片瓦上,于是我的故事就融入了村庄,我的记忆成了村庄记忆的一部分,我的脾气成了村庄脾气的一部分。后辈人吃着麦子,吃着牛羊的肉,其实也咀嚼着我的故事。这样,风就把我的故事延长了,甚至永远都不会消失。当我这个人消失了,我的故事还依然活在后辈的血液和骨头里,活在他们的脾气里。
一件事物一旦存在过,就没有办法让他消失,顶多只是想办法看不到它,那只是消灭了他存在的形式。就像一棵草枯萎了,你再也看不到他,你以为草永远消失了,其实没有,只是承载草的形式消失了。草又回到了泥土里,被其他的草吸收,被麦子吸收,我们吃了麦子,又被我们的血液和骨头吸收,那棵草就这样和村庄和我们永远牢牢地拴在了一起。
风负责吹黄村庄的草,吹平一个土包,吹坏一个蚂蚁窝,吹破一扇窗,吹斜一堵墙,吹老一个人。风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着村庄。风吹皱了人的额头,吹黄了皮肤,吹弯了腰杆吹瘦了双腿。风年年带来一些尘埃,落在人的眼中,年复一年,眼睛终于浑浊不堪,那时,一个人的生命就像他嘴里残存的那几颗快要脱落的牙,咀嚼了一辈子生活,也被生活咀嚼得不成样子。一个人最终要在老了之后,坐在黄昏的风里,细数这辈子都干了哪些事,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因为,我们就是在这些事情中老去的。
一个人在风中长大,又在风中死去,就像一株野地里的草,一起一伏都和风有关。一个人来到这个世上,就像风吹落草籽,落入泥土里生根发芽。这棵草籽哔哔剥剥抽死剥茧般发芽长大,风就不会放过它了。风每年都会跑来看看这棵草,对着这它左吹右吹。经过一个人生命中的风,不会比经过一棵草的风少。
生活在村庄里的人,一辈辈传递烟火,繁衍子孙;土地翻了一遍又一遍,麦子种了一茬又一茬,故事春夏秋冬更迭轮回;一辈子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不知过去了多少岁月,多少人出生又老去了。一辈辈的人用他们的故事丰富、充实着村庄。最后村庄就像用旧了的锅,被烟熏过的土炕,散发着岁月悠久的气息。
村里的人们常常坐在墙角下,或者路头上,听某个老人讲述村庄的往事。老人叼根烟袋,“咕嘟咕嘟”地吸着,吐着腾腾烟雾,许多故事就在烟雾里隐约走来,越走越近。这些故事让我看到了村庄的过去,尽管那时我还没有出生,但这些故事和我的关系却是如此紧密,我的血液和骨头里都能嗅到那些故事或欣喜或悲怆的气息。因为那些死去的人,他们的一生化作了尘土,被风吹进了每一寸泥土,最后被每一棵麦子和草吸收,我们吃着麦子,牛羊吃着草,我们又吃牛羊的肉,那些故事其实被我们一口口吃下,被我们的血液和骨头吸收了。我的骨头和血液里积淀着祖先的故事哩。
我们一出生,就和那些曾经生活在村庄的人扯上了关系。他们人虽然不在了,但是留下的一些东西却依旧在村庄,而且不管时光过去多久,似乎都不会消失。他们已经渗入土地,成为我们站立的大地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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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女姐姐和赵等红、吴风桦、陈永秋、李晓忠、钰鹤先生、王有康、马忠、靳尚云、张莉等16人觉得很赞
吴风桦:
2015-2-6 10:06
风中思考的芦苇,不咸不淡,平静回甜
李鹏军:
2017-12-30 16:39
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