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笔
少年意气风发时,枕着青石都觉着是软的。他虚掩着眼,天空很近,世界无非山高水低、寒来暑往、朝霞余晖、云销雨霁;当他睁大了眼,天空很阔,要看的景色还多呢,年少总想着出门天高任鸟飞,归来天下何人不识君。因此在面对一株盈然欲起的蒲公英时,他向来会热切地鼓着脸吹一股风送其上青云,将这口气咽下去本就不该是这个年纪应该发生的。林里有风,带着股树干发酵的味道,他看着草床摆晃,听着白纸翻页般的叶嘶。
少年笔最是少年好,只是单纯地喜欢暖和的季节,不必因为冬天的霜寒而缠上厚重的枷锁,像一盒发胖的磁带而诸多不便。薄衫轻衣,自然贴合着身体,一个拥抱便是最亲密的接触,没有霾的抵触,没有利益的隔阂,最自然的地方也是最简单的地方。不该戴上金箍的头顶,小憩着带着绿枝的鲜苦味的花叶环环;不该背上苦难的肩膀,挑着一担种花种草种树的清凉池水;不该浑浊暗淡的目光,追逐着散发点点微光的流萤。
他在田埂种一束花,不名贵,却也不常见,地方的无名花,正如乡间缄默的无名氏。少年折一枝狗尾巴草擦一擦脸,茸茸的、痒痒的,衔在嘴里却苦涩不堪。路边的车前草向着四方撑开圆圆的药叶,像是印在陶瓷盘面上的彩痕,新结的果实如串着的麦穗一颗又一颗,组成几根长长的触须。
少年笔少年总是轻飘飘,似田间新发的草,似苍穹行进的云,似林里迷路的风,可以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悠望天上云卷云舒;少年却也可急匆匆,抛头颅洒热血,鲜衣怒马,为红颜笑,身入九洲四海,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待他身入江湖,闯九洲跨四海,他的世界变大了,可惜那一隅之地却难回了,那块巨石已长满了绿苔,软的似地毯,亮堂若新床,本是净无尘,奈何衣襟贵,确是难再躺一次啦。
少年笔为何人们在入世后总是矛盾?少年已不再少年,梦想已不再想梦,这本就是逃避式的说辞。梦想让我们追求生活,生活却让我们丢掉梦想,这便是矛盾的来源。或许我这也算逃避式的说辞,但逃避何尝不是在保留执念呢,很多事本不需要被直面来证明它的绝对性,因为我们还想要做梦,还需要做梦,还想要童真性、理想性。
记得之前看过一句话:本欲起身离红尘,奈何影子落人间。这是多么无奈的苍白叹息啊!离不开人间的我们,还是需要做梦的,还是需要追梦的,所以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