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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失的鸟

2018-05-05  本文已影响45人  LS玖
丢失的鸟

  08年的夏日,常周拥有了人生中的第一只鸟,只隐约记得有着黑色的羽毛。折断的羽翼上分别有着丑陋的疤痕,它已经飞不起来了。常周看见它的时候,它已经濒临死亡了。纤细的爪子已经支撑不起他瘦弱的躯壳,这是常周遇见的第一只鸟,他好奇的看着这歌对于他来说陌生又新奇的生物,好像看见一个新的世界。

  这个南方小镇的夏日来得比常周所熟知的那个世界要热烈和清澈,湛蓝湛蓝的天,挂着各种形态各异的云朵,河涧的潺潺流水,空气里弥漫着的夏日清香,还有河涧旁赤足在水中玩水的红衣小姑娘和手中受伤的黑色小鸟。这些都是以前常周所没有见过的景象。他觉得有点陌生,有点忐忑,又有点渴望。身体里像是突然涌现出另外一个自己,叫嚣着要冲出束缚。

  他努力让自己忽略这心里些微的不适应,迫使自己把目光聚集在手中的这个黑色鸟儿上。顺着这条河开始走下去。

“喂!”稚嫩高昂的声音打断了常周的思维,他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还站在水里笑眯眯看着她的小姑娘,他的眼顺着她白净光洁的额头一直到依旧白亮光洁的脚踝,清亮的溪水刚刚没过脚踝,隐约看见两只白嫩的脚丫。他腾的一下就红了脸,却怎么也移不开眼。

  “哎,你想到哪去?你才刚来不要乱跑啦,这里虽说不大,但是路很多,小心迷路了哦。”夏桑说完把脚从凉凉的河水中抽出甩干水,拿过一边的绣花布鞋穿上。一边走过去一边看着这个与众不同的城里男孩,穿着好看的白衬衣,漆黑锃亮的小皮鞋,头发高高的梳起,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让她想起了隔壁王奶奶家一个月的大胖孙子。想到这里夏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站在距离常周一米远的距离的时候夏桑敛住了笑,一抬眼看见他手中捧着的鸟:“你哪捡来的?你要养它吗?你知不知道喂它吃什么?”常周看着她摇了摇头。夏桑一下子又笑了起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捡回去,不知道是帮了它还是害了它了。虫子你肯定不敢捉也不敢喂,你就喂它小米吧,我看它翅膀断了,应该是飞不起来了,你可得小心猫啊什么的把它吃了。”

  常周看着这个看见自己就一直笑的小姑娘,点了点头。心里头一次给自己打上了一个可笑的标签。他的嘴角也微不可见的裂了一下。

  话说完的时候夏桑看了看天,热烈的日头已经开始西斜:“太阳要落山了,我该回去了,我叫夏桑,你也快回去吧。”话音还未落,人已经跑远,未说完的话尾音随着夕阳飘散,铺满常周方圆一米内的空气。

  他慢慢捧着鸟儿往回走,眼睛里有一丝笑意。他突然不那么讨厌父亲把他从大房子送到这个有些偏远的小镇。这天晚上,常周突然睡了个好觉,他做了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梦,他梦见这只黑色的鸟儿长出了翅膀,在河涧山谷里飞翔,盘旋,发出兴奋的尖叫,声音欢快稚嫩。他恍惚听到有个声音在叫他‘喂~喂~喂~。’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然后,常周学会了养鸟,他人生中的第一只鸟,他时刻记着夏桑的话,不敢单独留下鸟儿,就怕被什么东西给吃了去。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对一只算不上美丽的鸟这样的费心。不知道它是不是吃饱了开始恢复,常周总是被它吵得头疼,每次被它吵得不行的时候他就如带它回来的那天一样带它出去遛弯。为此,他特意为它做了一个木制的笼子,虽然它对此非常不满。每到出门的时候,它总是喜欢欢快的叫唤,和那晚梦中的一样。是以他总是常常就走到了那个河涧边,就好像心底总有个声音在那里,叫他,过来呀。

  他去的大多数时候是能遇见夏桑的,有时候是她一个人,有的时候是一群人,其中有她。每次她都会过来跟他说话,她好像有很多话,常周总是以点头,摇头,微笑回应。她也不见烦闷。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她就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关于她自己的:“你觉得我的名字好听吗?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夏桑吗?”夏桑看着常周先是点头然后再摇头,这才继续说下去:“我是七月生的,夏日最热切的时候,我家门有课老大的桑树,我爸懒得想图方便,就直接给我丢了这个名字。结果,我还蛮喜欢的。嘻嘻。”

  “嗯,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常周侧过头,拉过夏桑的手,这是他第一次触碰一个女孩子的手,又白又软,和自己的手的感觉不一样的,他一只手托着她的左手,一只手在她手心写着‘常周’。他写得异常缓慢,唯恐她读不出来。

  夏桑的脸上也泛起了红晕,少年的指尖慢慢的划过掌心,一下一下,像是撩拨了心炫。‘常周’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这个名字跟他真是适合。

“常周?”

  常周重重的点了下头,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有了陪伴的时间总是过得异常快的,这个夏日是常周过得最快也是最快乐的一个夏日。夏日结束的时候他就要离开这里了,这个他已经不再陌生甚至熟悉的小镇。

  他已经不会再在这个小镇迷路,他养的鸟儿翅膀早已经重新生长,不过他舍不得放它走。他在这里已经有了一个姑娘,她叫夏桑,喜欢穿红衣,还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只是,他的家终究不是在这里。

离开的那一天,夏日也已经结束,他记得夏桑说的,家门有颗很大的桑树,他叫司机在镇里转圈,镇里桑树不少,他不知道哪一颗才是夏桑的家,他看见怀里抱着的黑色小鸟,打开了笼子。如往常一样,它欢快的叫唤,在车窗盘旋好几圈后决然飞向远处。

他看见这一路的桑树,眼睛有点酸涩。

“走吧”他嗓音沙哑生硬。

  前面的司机陡然转过头,不敢置信的说;“少爷!你终于能说话了!太好了!你父亲肯定开心死了!”

  听见这话,常周终于忍不住,开始放声大哭。自六岁母亲意外过世后,常周再也不能开口发出一个音,甚至在葬礼上一滴眼泪也没有流,此时,时隔七年之后,他才开始痛哭流涕。这是七年后他第一次开口说话,他知道自己的某个地方被治愈了。

  “常周!常周!常周!”

  常周止住哭泣,仿佛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他猛的回头,穿红衣的姑娘,正向他跑来,风吹起她乌黑的长发,此刻,不是梦境。

他下车,擦干眼泪,站在原地,张开双臂,等候着,像等候一只归巢的鸟。

“夏桑,谢谢你。”这是常周和夏桑说的第一句话。

常周坐在车上,汽车将他和夏桑的距离越拉越远,他回过头,看见夏桑站在原地,脸上还是笑嘻嘻的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常周,以后不要迷路!”

他想,我永远不会迷路了。

因为,心里有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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