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
一
清晨,天空轻拂过第一缕的凉风,唤醒了鸟儿的清鸣,唤醒了淋漓的梦。
梦醒了,留下了一屋的痛,一屋的猝不及防的痛。
眼睛里的一片酸涩,揉也揉不走。
心底尚有余疼,丝丝绕绕,被缠着的心还没能从昨天的痛里走出来。
一个转身,毫无预兆地在桌面铺开。一场永远的再见,毫无预兆地成为遥遥无期的永远。一种绝望,毫无预兆地抽空了心。
心开始颓然,试图挽留回慢慢消失的夜的黑暗。夜的黑暗里,总有一份希望在天边孕育,生长。总以为明天与昨天能完整地接续,明天的我,昨天的你,一场故事继续。
假如夜还没黑,太阳还没坠下西山,鸟儿还在晨唱,院里的茉莉正与雾色在呢喃,窗内的那双眼睛,温和地等候远方。远方自归来,不用担惊,不用受怕。一切如旧,置两盏茶,话几句软语,温馨而平常,几度怀疑,永恒便是如此模样了。
假如夜的黑暗还没有消失,睡意迷蒙的心尚可触摸昨天的体温。昨天会在梦里悄悄讲叙一个温馨的谎言,茉莉花开只是为了芳香天空的月亮,月亮的目光只为洁白茉莉的花瓣而锁。一场缠绵,美到永远。
二
太阳穿透帘幕,把七月尾下的炎热丝毫不留情地合盘端了进来,梦再也无法留连,清醒的神经让尚有余疼的心重新掉入痛的海洋。掉入海洋的心仿佛被什么掏得空空地,无力地漂游在一片黑兰之中,恐惧也凑着热闹般蜂拥而袭。
白天是繁忙的白天,一天的明亮可以被生活塞得满满的,这场痛完全可以被淹没在心的最里层。可是令人可怕的黑暗终究会来的呵,心,又会在孤独中忍受怎样的痛?一股寒意慢慢浸凉了仲秋的炙热,可以想象的失意和失落提前进驻在晨光中慢慢清醒的神经里。
当夜幕携着离别心怀鬼胎地偷偷靠近时,风正轻摇竹叶,花自暗送幽香。竹凳刚拭,石桌才擦,煮沸的清茶刚刚温凉,布好的棋局准备酣战,四下顾望,对面的竹凳什么时候成了一场空候……心站于那时那景之中,会是怎样的焦躁焦虑焦愁呵?!
猝不及防,这是痛送给心的名片。叹息在摇头,迷茫逃回了昨天。四处逡巡,四处翻腾,试图找寻一场离别来临前的蛛丝马迹,但失望似乎总是不空场。冷冷的银屏,流下两行清泪,方寸之内,再也不是心灵驰骋的疆场了!
希望总是那样地顽强,拉着侥幸跑进一片绿色。绿草丛中,红色的罂粟花正开得一片鲜艳,嘲讽和尴尬在花尖妖娆地舞蹈,痛又一次袭击了疲惫的心。无数个灰色的问号踩泥而过,只是晨风不语,远方静默,心只能无声地哽咽。
如果月亮被乌云吞噬,那么文字还有什么修炼的意义?
如果没了风的张扬,那么帆怎么去远航?
如果露珠没了朝霞的辉映,那么小草怎么能摇动一头的晶莹?
如果风浪卷走了最后一根稻草,那就让窒息快点来临可好?心宁愿放弃最后的挣扎,因为即使一秒的苟延残喘也是最痛苦最漫长的煎熬呵!
绝望里,一声轻轻地叩门声传来,希望被再一次注入了活力。轻开门扉,一朵盛开的寂寞悄然而进,一种熟悉霎时间开满庭院,所有的颓丧悄然溜走。轻声询问那朵寂寞,可是这场离别的风景换了座骑?千万衷情,汹涌而出,淹没了那朵盛开的寂寞。
是你么?
深夜的茉莉正在做一个伤疼的梦,二十八载的时光淡泊了它的所有芬芳,只剩下一瓣一瓣的干白在风中颤抖,颤抖于即将到来的一场枯竭。
是你么?
七月太匆匆,卷走了所有的清风与明月,独留下不肯老去的红豆在枝头吟唱着迷惘。这一次回返,可是为了等候它被采收的季节?
是你么?
八月的脚步是善良的,池塘里的荷花还有最后的一丝灿烂没有开展,等着那场风,等着那场雨,等着那句温热的许诺,等着观荷听雨的影儿成双双。
盛开的寂寞无语离去,窗台前却传来一声脆鸣,一只青鸟衔笺翩然而至,那是遥远海棠的送来的一片温凉。原来所有的颓丧和恐惧只是夜晚布下的谎局。一场虚惊,调皮的八月,悄悄地和心开了一个玩笑。
今夜月光应皎洁,今夜茉莉更芬芳,今夜的竹影会和风而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