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是个荒凉的梦,我却一梦三年
有时候真实比小说更加荒诞,因为虚构是在一定逻辑下进行的,而现实往往毫无逻辑可言。
在我的蒙学时代,就接触到诗词歌赋,“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这些诗词在我的脑海里生根发芽,从幼时开始,我就梦想着去涉足那遥远的极北之地,去看看“甲光向日金鳞开”,去“夜闻马嘶晓无迹”,去感受“气吞万里如虎”。
出生在一个“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江南小镇中,我对祖国的西北有着根深蒂固的执念,那里不仅有诗词歌赋里的豪情波澜,更有心中那远大的抱负与建功立业的凌云壮志,需在这外族寇边之境才能实现。
它就像一只没有线的风筝,一直指引着我,做着自己的春秋大梦。
西北是个梦,我一梦三年。
本科毕业之后,毫无征兆地考上研究生。
大跌眼镜。
对于西北的执念,从我读的专业中可以窥得一二。
为了领略上苍在西北的鬼斧神工,从绿皮火车慢慢驶入潼关,我便昏昏沉沉地沉睡过去。我知道,这梦会做很久很久,久的我无法知道我会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醒来。
在梦中,我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大声言语……
在我慢慢丢掉江南的吴音侬语,开始适应西北的浑厚无垠时,我喝到了这辈子喝过的最烈的酒,也尝到了最为劲道的烤全羊。
互助,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地方。却因一场“醉里挑灯看剑”,让我对此地爱的深沉。甘州,从柳三变的诗词中略知一二,“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初读不知词中意,再读已是词中人。
梦中的甘州,我走近弱水边缘,仿着“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在陇首山下,看着山巅秋云飞,白雪皑皑,阳光照射下来,折射着不远处的巴丹吉林沙漠,金碧辉煌,光彩夺目。
原来,这梦做得如此真实。
梦中的我,无拘无束,无忧无虑。我的梦境,由我主宰。
我登上嘉峪关的城楼,看“霜风凄紧,关河冷落”;也涉足雁门关隘,“进一步朔北,退一步中原”的两难。
原来,诗词中的漠北和朔北的不同之处在这里。我梦中尝鲜便明。
母亲一直在身边尝试着叫醒我,无奈我梦的太深,梦的太真。
遂罢。
蒙学时代对西北的执念远不及于此。
若说西北自然风光是我的忘情水,让我流连忘返,乐不思蜀;那么西北人民的豪爽就是我的催情药,让我推杯换盏,纸醉金迷。
或许梦中的我忘乎所以,或许梦中并非真我。
得益于非真我的秉性套着真我的躯壳,伪装成真我,做着现实中不可为、不敢为的事。光环与荣誉、嫉妒与中伤,加持而来,承受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或许,这就是梦的意义。
梦中的一切,绝大部分心随我愿。但也有极个别特例的存在,在我的梦境了怎能任由其背道而驰,掌控着我的梦?亦步亦趋,若即若离,渐行渐远,消失在梦的尽头。
黄粱一梦,不过如此吧。
如今,梦似乎醒了。朦胧间,有人在呼唤我。
绿皮火车开始驶离潼关,从中原一路南下,穿过江南,停留在这南越客家之地。我知道,我进入了另一个梦境之中了。
这西北之梦,已全部忘记。这梦中之梦,才开始。
我于新梦之中,是真我?我不确定,可谁又确定,我梦中所遇之人,皆是真我?
没必要让所有人知道何为真我,或者是我没有必要不停地向我所遇之人说真我。因为这是无效的,他人还是只会愿意看到他们希望看到的。我甚至觉得把真我隐藏在这些误解背后还挺好的。
契诃夫写过一个《装在套子里的人》,我们都是这个人,这个套子是伪我。如今,套子与我们早就融为一体了,何为真我,何为伪我,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套子是实心的,而不是中空外实。
我们这一生会遇到很多很多人,当然,也会遇到许多装在套子里的人。也注定要和很多人走散在时光的洪流里,相遇和分离,都无可避免。
没有哪一份友情只靠单方的付出就能走到最后。
西北是个荒凉的梦,我却一梦三年。梦醒了,继续下一个梦。
可人走了,就是真的走了。
从此别过,一别两欢,各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