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集:鸡叫声充满了家园的生活味
闹铃声没有将淘淘吵醒,当他醒来的时候,耳边传来几声嘶哑的鸡鸣。
声音好像从卧室后面邻街的屋子里传来的。它穿过一层层水泥砖,漫过一层层玻璃,然后和那些早起的汽车声、叫卖声发生碰撞,最后再穿透淘淘卧室的玻璃缝隙,滤过玻璃后面的窗帘,软哒哒地抵达淘淘的耳膜,轻轻将他从睡梦中叫醒。
拉开窗帘,推开窗子,将脑袋探出窗外,这叫声还是显得有些沙哑。淘淘一度以为是邻街主人设置的闹铃,但仔细分辨,不是。
闹铃的鸣叫是有规律的,虽然录音是鸡鸣。通过程序一设计,它就有规律了。主人什么时候让它叫它才叫,每次叫几声,隔多长时间叫几声都是规定好了的。但那天早上叫淘淘起床的鸡叫声显得那么没有规律,高一声,矮一声,长一声,短一声的,并且间隔的时长也不相等。这就有了自然的味道,有了随心所欲的散漫。
淘淘突然有些崇拜起这只只闻其声,不见其“鸡”的公鸡来。在一切都按“规律”安排好了的城市,它还能随心所欲地歌唱。尽管,它的歌声不是那么动听。尽管,它的歌声经过那么多带着势利的声音的挤压而变得有些沙哑。但是它还是有自己的听众,比如淘淘。
在喧闹的城市,能够听到久违的鸡鸣已经很不错了,它显示出了这个城市对鸡们的宽容。要不然,你就穿越到唐朝吧,你就走进温庭筠走过的结着浓霜的板桥吧,在月亮尚未完全隐退的清晨,在茅店主人鼾声的伴奏下,静静地听一听诗歌意境里的鸡叫声。
这肯定是一只才从农村进城的公鸡。它散漫的叫声在那个充斥着金属碰撞的世界里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中午,当淘淘下班回家,吃过午饭,休息一两个钟头的这段时间里,却没有听到过它的叫声。
要是在坪山屯,在中午这段懒洋洋的时段里,必定会有公鸡在宽敞的泥巴院子里,踱着鸡们才有的悠闲的方步,昂首挺胸地喔喔喔扯几声。这叫声在中午空旷的村庄回荡,高亢,悠远。当农人,牛羊都赶到山野的时候,当看护家门的狗们都蜷缩在院子的大树下打盹的时候,这叫声就有了此时的村庄我称王的霸道,有了我不叫谁叫的自豪。
当城市的白天徐徐拉上幕布,天空短暂的黯淡之后灯光粉墨登场,这只公鸡就喔喔喔地叫开了,邻居啊海愤愤地说:是哪家养了一只怪鸡,天还没亮就开叫了。
我们怎么能怪一只鸡呢。城市有中午么?城市有黑夜么?我们什么时候给鸡们歌唱的时间和空间了?
淘淘想起了坪山屯的日日夜夜。早晨,坪山屯人不看钟表,只听鸡鸣。鸡叫一遍,赶走黑夜;鸡叫两遍,凌晨到来;鸡叫三遍,天空泛白,迎来朝阳。一只起鸣,全屯公鸡响应。中午,坪山屯人将庭院放心交给鸡和狗,让狗在房檐下、坝子里或者大树的阴凉里打盹,让鸡在泥巴院子里踱步,刨开泥巴啄食,让公鸡在院子里自由高歌,让母鸡跳进鸡窝下蛋,然后咯哒咯哒向公鸡们炫耀。鸡们挤进鸡笼里休息时的互相叫嚷,更是让傍晚的坪山屯,充满了家园的生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