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之梦

古大夫

2020-09-10  本文已影响0人  AMSSZ

古大夫是一位赤脚医生,一天医学院也没上过,家里一本医书也没有,用现在的眼光来看,他根本没有行医的资格。

他的医术是祖传的。从四五岁起,他就拽着父亲的大襟行走江湖悬壶济世。田间土路上,乡亲们经常看到一老一小爷俩儿,老的拄着棍,小的拎着箱,伛偻提携;他们便一改往日的粗俗,深深地鞠上一躬,谦卑地问候道:“古大夫,您忙着呢。”父亲便点头回礼,古大夫便在父亲的衣襟后挤眉弄眼扮鬼脸。

上天的法则是留存强健的,剔除病弱的;可医者却逆天而行,救死扶伤;所以医者多多少少会遭一点天谴。古家世代行医,也遭了天谴――身形佝偻,未老先衰。

古大夫的青春非常短暂,一奔三十,背就驼了,腰弯成了篮子系;脸上皱纹堆积,胡子稀稀拉拉黄不鸡了,如果拄根棍儿,和他老爸一样,活脱。

他接下了古家的传统责任――作为医者,造福一方,走向了更加孤独的人生。

他每天都在田野、河边、树趟子里踽踽独行,釆撷各种各样的草药,比如桑皮、车前子、曼陀罗、菟丝子、摔盆打碗花、婆婆丁……釆回来之后,晾晒,加工,分门别类,装入匣子或口袋。有时遇到某种罕见的花草,他就把它移植到小院里,精心培养,认真地研究。他的研究简单而又复杂,简单在于他把花草煎成汤喝下去或者直接咀嚼它;复杂在于他要把这种花草的味道和记忆中成千上万种花草的味道进行对比,惦量它和什么药材配合,会对什么病痛有作用。

古大夫的小院里一年四季花草不断,菜畦里,篱笆上,机井边,花盆里全是人们见所未见花草,俨然一个乡村里的植物园。不少孩子探头探脑地窥视他的小院,但却一步也不敢迈入;除非他们釆来一种古大夫都没见过花草。

或许是长期生活在花草之中吧,古大夫身上有一种独特的味道,似药非药,似香非香,很耐闻,让人舒坦。

有一次,一位肤色黧黑面容姣好的外地女人走进了古大夫的小院,满脸羞愧,到了里屋,解开了缠在腰间的花布,哭着央告道:“大夫,救命;大夫,救命啊!”

古大夫看到了她隆起的肚子和后背、腰身上一道 子一道 子的血痕。

古大夫转过身说:“这些外伤好治,敷些草药,过几天就好。至于肚子里的孩子,我束手无策,弄不好你们母子都会没命,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它生下来-------”

那女人什么也不说,只会抽抽答答地哭。

无家可归的女子就在古大夫家住下,帮他做做饭,整理整理家务;古大夫白天就下地干活或者采药,晚上在外面和人聊天,聊到很晚才回家。村里人都爱戴古大夫,没有人背后嚼舌根子;况且大家都盼着他身边有个女人,否则在外面行医没白天没黑夜,回家冷锅冷坑,叫人怎么受?

过了四个月,那个女子生下了一个男孩儿,男孩儿粉团似的,非常可爱,古大夫也爱不释手,抱着背着哏落着。古大夫驼背,男孩儿骑在他背上,如同骑着一匹老马。

几个热心 的嫂子、婶子找到那个女人,希望她干脆嫁给大夫算了,足足劝了一天,那女人哭了一场又一场,都哭成了泪人。哭是哭得厉害,但她还是羞赧地点了头。

完秋,古大夫就和女子那结了婚。

之后,人们经常看到古大夫和女子手牵着手在运河边散步,小男孩小山羊似的,在草地、花甸里撒欢;有时,还能看到两个人骑着自行车去赶集,在集市上,大厅广众之下,两个人还拉着手呢!

人们就在他们背后笑,半是羡慕半是嫉妒。

“古大夫真是个会心疼人的人啊-------”

“做夫妻就应该这样儿啊-------”

“这个苦命的女子遇到古大夫是几辈子修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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