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悬年》下部 第37章 妙妙
作者名片：老猫枕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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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群情沸然。
彭俊青等人在想，原来是他，不但杀了人，还砍下手臂，扔下悬崖。
周泠玄等人在想，原来我们失踪的家人是被这人杀了，还分尸，实在可恨可恶。
彭俊青再次狠拍惊堂木，“赵一，将你如何戕害他人性命一事，从头、如实招来！”
这个类似于法槌的物件敲击声音清脆、高亮，所有人都停止了喧闹，直直盯着赵一。而赵一先挠着自己的手背，又挠挠脸，眉头皱得紧紧的，嘴也微微半张，似是在努力回忆，又像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许言在旁安抚着，“说吧，这些人不会把你怎样的。”
不会把他怎样？彭俊青闻言，心说：如此大罪，斩首示众已经算是轻饶了，罢了罢了，为了问出真相，诈他一下也无妨。
“天气不好，灰蒙蒙，雨要下不下，很闷，赵一觉得热，脱了衣服趴在地上，地上很凉，趴着，很舒服，很舒服……赵一想妙妙……妙妙手凉，会梳头，她给赵一梳头，赵一觉得舒服，像趴在地上，凉的，软的，干的，顺的……她说她说，妙妙死了，妙妙死了，妙妙死了，妙妙死了……”赵一呢喃着，垂着脸看许言，泪流满面，那泪顺着胡子滑落，很大颗，却也是晶莹无比，“妙妙死了，许言，妙妙死了！”他竟有些泣不成声，像个孩子一般抬起手，用手背抹去眼泪。“妙妙死了！”
“赵一，谁都会死，总有一天，你我都会死去。”许言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安慰，还是火上浇油，可死亡是那么富有哲理而且沉重的话题，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许言也会死吗？”赵一比许言高一个头，视线明明是向下，却无端生了向上的感觉，可怜巴巴地问。
“会的。”许言郑重点头，“人死了之后会变作星星，你一抬头就能看见我，而我会一直陪着你。赵一，你告诉我，妙妙是怎么死的？”
“她说的，赵一不知道，她说妙妙死了，想赵一，要赵一去看她。赵一就用力跑，用力跑。妙妙躺着，脸白的，被子很大，妙妙很小，头发铺开，眼睛闭着。赵一叫她，妙妙、妙妙，她不应……有人拿着棒子打赵一，骂赵一，赵一不疼，看着妙妙，叫她叫她……赵一要带妙妙走，去看大夫，包扎好伤口，妙妙就好了。掀开，嗯，掀开被子，是血，一床的血，很臭，血很臭。赵一难受，很难受。可是要救妙妙。赵一可以抱妙妙，赵一很有力气，跑得很快，可以抱妙妙去看大夫。可他们不许，为什么不许，竟不许赵一带妙妙去看大夫。他们打赵一，很用力地打，赵一不怕疼，但会摔倒，摔倒了，妙妙会疼，妙妙疼，赵一就疼。很疼啊很疼。”
赵一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声音亦是时高时低，更谈不上什么逻辑，但在场的人都听得懂，听得懂这个中年人像孩子一般的呓语——他遭到殴打，不觉得疼，却因为怀中抱着的妙妙摔倒在地而疼痛到难以自抑。
“他们抢妙妙，要抢走妙妙。不行的！不行的！赵一力气大，能保护妙妙，可是坏人，有坏人要抢走妙妙。为什么有坏人？为什么会有坏人？许言，为什么会有坏人？坏人为什么要抢走妙妙？”
许言应和着，“坏人是相对于好人而言的，世上有好人就有坏人，有坏人就有好人。你怎么对待坏人的？”
“赵一打他们，用力打他们，拔开他们的手，踢开他们，离妙妙远一点。他们有刀，赵一没有，赵一不害怕，妙妙害怕。赵一抱着妙妙躲开，他们砍不到赵一，就砍了妙妙。他们砍伤了妙妙，他们砍掉了妙妙的手呀，妙妙疼，赵一也疼。血很多，血很臭。赵一疼，赵一难过，赵一赵一，也要砍掉他们的手，赵一抢过刀，砍他们，用力砍他们……”
惨剧的发生，难说毫无原因。赵一的无知无畏，遇到这样的对待，必然催生这样的后果。只是，许言想知道，妙妙是谁？她是谁？坏人是谁？赵一做任何描述都没有事件、地点、人物，只有零散的经过，唯有知道了这几个人的准确身份信息，才能做出最接近事实的推论。
赵一蹲在地上，抱着头，哭叫着，“妙妙死了！”许言好一阵安抚才让他安静下来。
彭俊青这才明白，许言为什么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审问赵一，这个人明显的心智发育不成熟，说话颠三倒四，查清事件全貌，需要询问得更多。彭俊青朗声说：“请问，在场的各位，谁家失踪亲人的闺名叫做妙妙?”
人群好一阵窃窃私语，纷纷摇头，响起数声没有。
彭俊青又问宋安，“各里正、户长按户籍名册清点人口后可发现有哪位日久未归的人叫做妙妙的？”
那些名字宋安铭记在心，略一思索，便肯定地回答，“没有！”
这样的结果许言是预料到的，赵一的描述虽然颠倒不清，但可以想见那时的赵一并没有在山中小木屋生活，也与水月庵没有任何关联，感觉上更像是与众人搏斗，受了刺激而冲动杀人。原因是，那个妙妙。赵一提了两次血，血很臭，是血腥刺激了他！所以，查清楚这件事的起始终结，就能摸清赵一心理变异所在。
“妙妙是谁？”
“妙妙，妙妙，就是妙妙。”
“赵一，你有多久没有见到妙妙了？”
“多久？”赵一眼神迷蒙，“很久、很久、很久了，赵一想妙妙，可是妙妙死了，妙妙的手掉在地上，流血，血很臭，赵一讨厌血，不讨厌妙妙的手，赵一抱着妙妙的手，跑开，跑很快，跑到家里，她说，她说，赵一杀了人，会被追。赵一跑很快，不怕别人追……山里人少，没人抢妙妙，没人追妙妙。”
许言盯着赵一的泪眼，一字一句地问：“赵一，你告诉我，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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