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不倦,执笔以文属于你的小说馆生活

我就是那个被人卖到山里的女人

2017-11-24  本文已影响4321人  7fc17f3b3a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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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2001年,也就是北京申奥成功的那一年,我陪着小蕊去见了一个网友,他的名字到死我也不会忘记,他说他叫王军,也正是他,把迷药下在了我和小蕊的水里。

后来听人说,王军一开始想卖的人是小蕊,因为她漂亮,能卖个好价钱,可是他在小蕊的水里,把药下得太多,把她给吃傻了,后来没办法就只能先卖掉了我。

买我的人叫大牛,一个住在深山里比我大了整整二十岁的男人,当我被人用麻袋搬到大牛家柴房里的时候,大牛跟我说:“你别想跑,这深山里你跑着跑着就能跑丢。”

我不信,趁着他不注意,我就跑,我到现在都记得,那一天,我一跑就是十多次。

可是我真的太单薄了,每次只要我刚出了村口,就会被村里负责看哨的人给抓回来。

村里的人劝大牛:“不行,你就把她捆起来,以前买来的外来媳妇不都这样,关个一两天,你再抓抓紧把正事给办了,生他两三个娃,她就老实了,你要知道,你爸妈为了给你娶媳妇儿,可把家里耕地的牛都给卖了,还欠了咱村里一大笔的债。”

大牛听完后,拿着烟枪使劲敲了敲鞋底,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我一眼后,把我那屋的房门用锁头重重的锁住了。

隔着柴门,我嚎啕大哭,不停着求大牛,我跟他说:“我才刚十八,我还有父母,还有朋友,求你放我回去。”

而大牛则蹲在门口静静的听着,等我哭累了,哭够了,他才叹了一口气,用手扣了扣房门,跟我说:“你也别求俺了,你是俺爹俺妈把牛卖了,全村人集体凑钱来买回来的,把你放了,全村人非戳穿了俺的脊梁骨不可。”

那一晚,我整整哭了一夜,哭得我都开始呕吐恶心,我把头靠在木头梁上,用手使劲的抠着墙,幻想着能把墙抠出一个洞好让我能够跑出去。

可是我抠到了天亮,也没能抠穿那厚厚的黄泥,等来的确是大牛妈一顿的毒打。

“你个丧门的星子,为了你,我欠了全村人的钱,你居然还想跑,还把我墙给抠坏了!”

大牛的妈打了我很久,久到我都没有力气再爬起来。

我歪着头看着自己横在地上的手,手早已经没有了知觉,因为抠墙,指甲都抠掉了,血淋淋的一片,可是我一点都感觉不到疼。

因为那一刻,我只感觉到了绝望。

02

大牛的家里人看我看得很严,在把我饿了整整三天以后,大牛的妈妈终于给我了一口剩饭和一碗水,我饿的没有力气,吃不进去,大牛的妈妈就打我,说我装死,还骂王军,说他是个王八蛋,卖了个病秧子给他家,才饿了几顿,就要死要活的。

大牛妈妈骂完还不解气,就把碗从地上捡了起来,把水直接泼到了我的脸上。

我用舌头舔了舔早已经干得龟裂的嘴唇,那水很腥,好像是井水,因为小时候我去姥姥家的时候喝过一回儿,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姥姥,想起了我姥姥给我做过的扣肉,想起了自己的妈妈,想起妈妈每天早上都会为我热起的一杯牛奶,我想哭,可是我的眼泪早已经哭干了,一滴也挤不出来。

后来,大牛来了,他蹲在地上看着我,摇了摇头,他跟我说:“你要是想跑,不吃饱了,怎么能跑得了,俺家里穷,能拿出来的就这些东西,你想要吃别的,俺也没有。”

说完他就走了,他走的时候又看了我一眼,我至今都记得他的眼神里充满着怜悯与无奈,他犹豫了,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把门给关上了,随着清脆的一声落锁的动静,整个柴房里再次陷入了黑暗。

我使劲挪动着自己的身体,用手拿着碗里的饭菜使劲的往嘴里塞,我真的饿了,我实在是太饿了,我一边吃,一边咳嗽,一直等我吃饱了,我终于有力气可以哭了。

我这一哭就又是一个多月。

一个月后,大牛的妈妈终于把我放了出来,不过她不是放我走,而是让我跟着去干农活。

“俺花钱买你回来,可不是养着你的。”

大牛的妈妈一点也不害怕我会逃跑,因为她知道,她欠着全村里人的债,村里的人还指望着她还钱,村里所有人的都会成为她的眼睛,帮着她死死的看住我。

我没有办法,只能跟着大牛去地里。

大牛跟我说:“不会没关系,跟俺学。”

我负过气,赌过气,我故意的把大牛翻过的地重新弄乱,故意的把秧苗给踩烂,我以为我心里会舒服,可是除了被大牛妈再打一顿以外,什么也没有得到。

大牛跟我说:“何苦呢,没有用的。”

我没有说话,只是一个人蜷缩在柴房里哭,身上哪里都疼,从小家里活一次都没干过的我,在那一段时间里补完了人生过去十八年中所有的活。

就这样,我又在大牛家里呆了一个月,干了一个月农活,村里的人都问大牛有没有睡了我。

大牛不吭气,大家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就去找大牛妈。

大牛妈这才意识到自己把我买回来真正目的。

于是在那一个晚上,我第一次进入了大牛住的那件偏房,就被大牛妈把我和大牛死死的锁在了屋子里。

“你今天要是不把孙子给造出来,你就别认俺这个妈!”

03

后来我才知道,小蕊还是被王军给卖了,卖给了一个傻子,卖到距离我不足百公里的隔壁村子里。

听村里窜门的大娘说,小蕊上午刚被卖掉了,下午就被那傻子的爹给强暴了,本来就傻了的她,变得更傻了。

再后来,据说,小蕊死了,是自己迷迷糊糊掉进村尾的一个粪坑里,给淹死的,据说她死的时候,谁都没发现,直到村里的小孩过去玩,这才被人发现。

跟她相比,我可能算是幸运的,至少我没有死,至少我没有傻掉,至少没有被人给强暴。

那一晚,大牛没有碰我,他什么也没说,自己趴在,地上熄了灯就睡了,把我一个人扔在了床上。

大牛打呼噜的声音很大,和他的名字一样,像一头牛。

那一晚,我一点也没睡,我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衣服,看着他,生怕他会趁着我睡着了爬上床来。

可是他没有。

大牛的妈妈听了墙根,听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大牛醒了,想出去,大牛妈不给开,她站在门口骂大牛,一骂就是一上午,骂他是个软蛋,和他爹一样,硬不起来,大牛听够了,听烦了,就一脚把窗户踹开,拿起锄头就要走。

大牛妈问他干嘛去,大牛说:“去地里干活。”

说完他就走了,大牛妈看着他的背影,坐在地上哇哇哭。

大声的骂着,骂着大牛,骂着大牛那早死的爹,骂着王军,还骂着我。

后来,村里人听到大牛妈的动静渐渐的围了过来,大牛也被人从地里薅回来,大牛妈觉着丢人,就不哭了。

再后来,大牛妈也不闹了,也不催着大牛和我同房了,就在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放松警惕的时候,我才知道大牛妈正准备把我卖给隔壁村的老李头。

她义正言辞的跟我说:“养你就是败家,留着你还多张嘴,还不如把你卖了,再去给俺儿子买个能干活的媳妇儿。”

她计划的很周全,生怕大牛会知道,他还特意通知老李头趁着大牛出去干农活,让他带着人准备偷偷把我带走。

可是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我会喊,我会叫,那一天我被人扔在拖拉机上,我使劲的叫着,喊着,使劲的挣脱开摁着我的人,村里的人听到了,有人告诉了大牛。

大牛知道后,扛着锄头,带着人就堵在了拖拉机前。

老李头说:“你妈已经把她卖给俺了。”

大牛哼了两声,撸了撸胳膊,看着老李头,说:“她是俺媳妇,你动她一个试试?俺看你到底能不能出这个村。”

我趁着车上人不注意,从车上跳了下来,躲在了大牛的背后,大牛看了我一眼,只是小声的说了一句:“别怕。”

那一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打心底里会对这个买了我当媳妇儿的人产生了一丝信任。

我哭着,躲在他的身后,什么也没说,只是不断的点着头,死死的抓着他的衣服。

我害怕,我会也会和小蕊一样,死在了那没人知道的粪坑里。

04

从那以后,大牛妈再也没有动过卖掉我的年头,而我也从未放弃过,一有机会我就跑,可是每次都会被人给抓回来,时间长了,每当我走在路上,都会有人冲着我乐,问我:“大牛媳妇,你今天咋不跑了呢?”

后来,大牛妈实在没有了办法,就找了村里的其他被卖过来的媳妇儿,让她们来劝我。

我问她们:“你们不想家吗?”

她们愣了一下,然后笑了,低着个头,互相叫唤着各自的孩子后,跟我说:“想有啥办法, 孩子都生了三了,回不去了,就算回去了,也不够丢人的。”

2004年的时候,大牛妈死了,她是意外摔进了开水锅里,烫伤感染,没挺过去,当天晚上就去世死掉的,但是村里的人都说是被我克死的。

年初一,年十五,大牛媳妇克死妈,大牛媳妇不生娃。

也不知道是谁编的歌谣,村子里的孩子都在唱,我听到就当没听到,可是大牛不行,每次一有孩子跑到他面前唱,他都会拿起锄头佯装要打那孩子,把那孩子吓跑了才肯罢休。

大牛妈葬礼出殡没有钱,大牛就去借,可谁家都不富裕,硬凑也就凑了一个请木工的钱。

木工是被村里人去镇子里请来的。

我终于见到了一个不是村里的人,于是,我想尽了办法,找了个机会,跟木工,说:“我是被人贩子拐来的,我家里很有钱,你帮我报警,我让我爸给你钱。”

然而那个木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后,冷笑了两声,便借着那墨线量着板。

他笑得声音很大,大得就像是一盆冷水把我淋了个彻底。

出殡的那天,大牛穿了一身的孝服,他一直跪在那里,冷冷的,我走了过去,看着他,看着他的样子又苍老了十岁。

大牛跟我,说:“俺也烦俺妈,可是她毕竟还是俺妈,是拉扯我大的妈。”

我没有说话,只是靠着一旁的墙,拿着爪子,看着案台上大牛妈的照片,心里一丝的想法都没有。

我以为我会笑,可是看着大牛那样,我笑不出来。

05

05年的冬天,我到底还是被大牛给强暴了。

其实,我知道我早晚会被他给睡了,其实,我知道我怎么也逃不出去了,可是我怎么也不会想到我的第一次会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被夺走。

那一晚,大牛喝了很多的酒,那一晚,他走进了大牛妈死后一直由我住房。

他喝得很高,他回来后,直接踹开了我的房门,直接突然扑倒在的身上,他说:“就是因为你,俺被村里的人看不起,就是因为你,俺妈才会死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撕扯着我的衣服。

我哭着,我喊着,我使劲的打他,可是我打不过他,我越使劲,他就越来劲。

完事后,大牛躺在床上呼呼的睡着,而我则蜷缩着身子,窝在冰冷的墙边,看着大牛睡着的样子,静静的发起了呆。

我记得我应该哭的,可是为什么,我一点都哭不出来。

就这样,我一直看着大牛,不知不觉中,一直看到了天亮。

大牛醒了,他错愕的看着我,又看了看自己,他愣了很久,然后拿起了炕头上的烟枪,点燃了,默默的不说话。

我笑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笑,看着他那样,我突然很想笑。

我慢慢的穿上了衣服,身上到处都是被大牛掐过伤痕,我想干起来,可是下体很疼,我踉跄了一下,差点没摔倒,大牛冲过来想扶我,我一把甩开了他的胳膊,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对他说了一句:“滚。”

以前听人说过,中国字很多,有很多同音字,可是唯独“命”的读音只有“命”才有。

因为一个人一生只有一条命。

渐渐的,我也认了命。

06年的时候,我搬到了大牛的房间里跟他一起住,08年的时候,我和大牛第一个孩子出生了。

孩子出生的那一天,大牛很兴奋,他高兴的直搓手。

可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当我生出了孩子,当了母亲,我就更加想念我自己的母亲了。

06

大牛跟我说:“孩子,你也生完了,如果你想走,我不拦你了,你走吧。”

我望了一眼还在我怀里吃奶的孩子,什么也没说,只是闷着头,不想言语。

在这七年里,我没有一天不想回家,可是真当大牛放我走了,我又不想走了,我走了,娃儿怎么办?

我努力的说服自己,告诉我自己,等娃儿满月了,我就走,后来,我又告诉自己,等娃儿断奶了我就走,后来孩子四岁了,村子里根本不看着我,可以让我一个人出村去镇子里采办物品了的时候,在客运站,娃儿的一声“妈”才让我彻底清醒过来,其实,我根本早就已经走不了了。

13年的时候,村子里办了小学,苦于没有老师,便有人想到了我,跟大牛说:“你家媳妇儿不是个大学生吗?就让她来教书吧,村里十好几个娃娃,都要念书的。”

大牛回来以后问问我的想法,我看了一眼坐在床边不断玩着大牛做的玩具的儿子,点了点,说:“行。”

村子里的人拖镇里的人买来了书本,又把村里一个废旧的祠堂改建成了教师。

就这样我成为了一名小学老师。

由于这个所谓的小学根本没有教学资格,根本没办法升初中,所以基本上村里所有的孩子过来也只是要求达到识字而已。

当我站在用不知道谁家吃饭的旧桌子改成的讲桌时,我突然无比的想念我的妈妈。

我回到家后,我忍不住哭了起来,儿子走了过来,轻轻的抹了抹我的眼泪,他奶声奶气的跟我说:“妈妈不哭,不哭。”

而我则抱着他哭得更厉害了。

或许他根本听不懂,可是我还是想说,想要告诉我的儿子,她的姥姥也是个老师,也是个小学老师。

后来,大牛回来,看着我哭,知道我又想家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沉默,蹲在门口,拿着锄头,等我哭够了,变会回头跟我说上一声:“家里该做煤球了。”

而我也习惯性的擦了擦眼泪,哄好了儿子后,恩了一声,准备开始做饭。

谁能想到,我在被卖到这个村子之前,一个连韭菜和麦苗都分不清的人居然会开始了做饭。

07

15年,也是我儿子7岁,我怀上老二的那一年,我终于见到了我自己的亲生父母。

他们是被警察带来了,当他们课堂见到我的时候,我整个人好像被雷轰了一般,全部傻住了。

那一天,我抱着我妈,我爸哭了整整一天。

我妈使劲的锤着自己的胸口。

而我爸则一直念叨着:“对不起,女儿,是我们来得太晚了,你受苦了。”

我妈跟我说,奶奶在听说我丢了以后,心脏病突发,就过去了,而我姥姥也没过两年也去世了,姥爷身体还好,只不过眼睛瞎了。

我问我妈,姥爷怎么瞎的?

我妈不说,我爸却忍不住一边哭着,一边说:“想你想得,哭瞎的。”

后来,我才知道我丢了以后,我爸,我妈为了找我辞掉了工作,我爸更是一个人骑着摩托车拿着我的照片翻山越岭走遍了半个中国,家里的房子卖了,家里的车子卖了,所有的收入全靠我妈给人当保姆赚钱。

我哭着问我妈:“好好的老师为什么不干了。”

我妈说:“干不了,一看到那么多孩子,就想到你。”

大牛被警察带走了,说是要接受调查,调查他涉嫌违法拐卖人口的事情,我拦着不让,我问警察:“王军呢?”警察说:“早抓了,不然我们也不可能找到这来,更不可能找到你。”

警察非要带走大牛,村里的人不让,他们拦着警察,哭着喊着,可是没有办法, 大牛还是被带走了,与此同时,带走的还有村里其他几户。

我妈拉着我的手,跟我说:“走,女儿,咱们回家去。”

我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摇了摇头,跟我妈说:“妈,我已经回不去了。”

我爸走了,他要回去照顾姥爷,而我妈则留下了,她说要照顾我。

她跟我说:“你那时候多瘦啊,多白啊,可看看你现在。”

她一边说着,一边抹眼泪,看得我心里十分难受。

她跟我说:“实在不行,你就走,咱会家里生孩子不也一样吗?”

我摇了摇头,没答应,我跟我妈说:“城里,真的还有我容身的地方吗?这么多年已经改变了我太多太多,我已经回不去了。”

16年的时候,我把老二生了出来,老二是个丫头,期间,我抽空回去家里一趟,城里的变化太大了,大到已经让我不认识了,期间,我还去看望了一下小蕊的爸妈,可是小蕊的妈妈早已经去世了,小蕊的爸爸看到我很高兴。

他跟我说:“小蕊去世了,警察都跟我说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停的流着眼泪,小蕊爸爸说了很多,也哭了很久,说到最后,他拉着我的手跟我说:“好歹,你们两个,回来了一个。”

我看着小蕊爸爸,心里无比的悲痛,我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的念叨了一句:“是啊,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吗?

可能我根本已经回不来了。

早在01的时候,我就和小蕊一样死了,只不过小蕊是真的死了,而我死掉的是曾经过往的那个身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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