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谈写作时谈些什么

2020-03-13  本文已影响0人  yudema

        2018年底参加写作群的年底聚会后,受写友们聊到的所启发,回来后特别想写一篇“当我谈写作时谈些什么”。但心里好象有许多,却不知如何表述、从何而写起。这一放竟是一年多,没写出来却一直就在笔尖嘴边。今天开会期间开小差,翻读到几年前自己的一篇摘抄——余华《<活着>前言》,仍是深有感触,突然想到了那篇一直胎在腹中的“谈”。《活着》前言,字句读来,十分懂我地说出了我的想谈。

        寒假宅家中,重读了贾平凹、陈忠实、史铁生的一些作品和《红楼梦》以及几本红学小书,这些既亲近现实又远离现实的现实浪漫主义作家,他们的“写”是痛并快乐着,我的“读”也是痛并快乐的。这几年,在写作群中的“写”也是痛并快乐着,写得眼痛、脖子痛、肩膀痛、手腕痛,写不出来罚30元红包还心痛;在群中不问过去现在和将来、丢掉面具盔甲和皇帝的新装,以文会友,吃喝玩乐。此外,痛并乐的同时,还多了一层高峰体验式的愉悦,这来自于写作时作为勇敢者的自我探索与坦呈。而这一层,恰是我当下“写”的最想谈。

        今日再次邂逅《<活着>前言》,在此借之、荐之,与诸友分享。

《活着》前言

        一位真正的作家永远只为内心写作,只有内心才会真实地告诉他,他的自私、他的高尚是多么突出。内心让他真实地了解自己,一旦了解了自己也就了解了世界。很多年前我就明白了这个原则,可是要捍卫这个原则必须付出艰辛的劳动和长时期的痛苦,因为内心并非时时刻刻都是敞开的,它更多的时候倒是封闭起来,于是只有写作,不停的写作才能使内心敞开,才能使自己置身于发现之中,就像日出的光芒照亮了黑暗,灵感这时候才会突然来到。

        长期以来,我的作品都是源出于和现实的那一层紧张关系。我沉湎于想象之中,又被现实紧紧控制,我明确感受着自我的分裂,我无法使自己变得纯粹,我曾经希望自己成为一位童话作家,要不就是一位实实在在作品的拥有者,如果我能够成为这两者中的任何一个,我想我内心的痛苦将轻微很多,可是与此同时我的力量也会削弱很多。

        事实上我只能成为现在这样的作家,我始终为内心的需要而写作,理智代替不了我的写作,正因为此,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一个愤怒和冷漠的作家。

        这不只是我个人面临的困难,几乎所有优秀的作家都处于和现实的紧张关系中,在他们笔下,只有当现实处于遥远状态时,他们作品中的现实才会闪闪发亮。应该看到,这过去的现实虽然充满了魅力,可它已经蒙上了一层虚幻的色彩,那里面塞满了个人想象和个人理解。真正的现实,也就是作家生活中的现实,是令人费解和难以相处的。

        作家要表达与之朝夕相处的现实,他常常会感到难以承受,蜂拥而来的真实几乎都在诉说着丑恶和阴险,怪就怪在这里,为什么丑恶的事物总是在身边,而美好的事物却远在海角。换句话说,人的友爱和同情往往只是作为情绪来到,而相反的事实则是伸手便可触及。正像一位诗人所表达的:人类无法忍受太多的真实。

        也有这样的作家,一生都在解决自我和现实的紧张关系,福克纳是一个成功的例子,他找到了一条温和的途径,他描写中间状态的事物,同时包容了美好和丑恶,他将美国南方的现实放到了历史和人文精神之中,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文学现实,因为它连接了过去和将来。

        一些不成功的作家也在描写现实,可是他们笔下的现实说穿了只是一个环境,是固定的,死去的现实。他们看不到人是怎样走过来的,也看不到怎样走去。当他们在描写斤斤计较的人物时,我们会感到作家本人也在斤斤计较。这样的作家是在写实在的作品,而不是现实的作品。

                                            余 华

                              1993年7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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