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书生（10）
【酒钱】
由于班上纪律松散，那段时间，同学们很迷茫很焦躁，老师也很失望，似乎高二的就喊着闹着的高考，快到了反而被忽略了。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是累了，或许是习惯了，或许是真的对高考有些失望了。书生站在教室门口拿着阿虎的MP3听歌 ，我也闲得无聊，就跟他要。
“资源共享嘛！你咋能这么自私呢？”
“想听就听，我又没说不给你，说话么难听干吗？”他不高兴地说，但还是任由我抢过来了一个耳机。
MP3在那会儿还是个稀罕物，对于我来讲单放机都是奢侈品，所以听着听着，我就不想撒手了，上课进教室的时候我便商量：“书生！我的老同桌，我俩关系最好了，上课给我听，下课就给你行不行？”
“不行！”他的回答是在我意料之中的，但我的做法绝对是在他意料之外的。我趁说话的功夫，已经把他的那个耳机也抢了过来，所以MP3不得不归我了！
“你爷爷的！”他笑着骂了句，就没再说啥，进教室去了。
“下课就给你！”我做了个鬼脸。
也许是我听歌听的少，说以觉得每首歌都那么好听，所以我就决定再耍一次赖。但是还没等到下课，他就来要了，“马上下课回宿舍了，现在该给我了吧！”
“快下课不是还没有下课的吗？下课就给你！”
“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得算数啊！”
“可我……”我想为耍赖找个冠冕点儿的借口。
“对对对！”他忽然明白啥了，“我忘了，你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可是臭婆娘小三八也应该说话算数吧！”
跟前的同学被他的话逗笑了，我本来有些尴尬，又一想：他不正好给我了一个借口吗？于是我奸笑着说：“本来我是在下课后给你的，现在你这么说话，我还就不给你了？你还能把我咋地？”
“我……”他抡起拳头在我面前晃了晃，然后又习惯性地变成“一阳指”在我眼前停了一小会儿，“再让你听一会儿，记好！是一会儿！一会儿你要是玩花样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走后，我就一直注意着时间，离下课只有不到5分钟的时候，我抽身就往宿舍跑，但是他还是看到了，就在后面追了上来，刚出教室门没几步，就听到一声大吼：“你俩干啥呢？”
完了！是老班！我赶紧站住了，应该说我当时紧张的不知该咋办，才站住了。回头，书生早蹿回教室里坐着了。老班看了我一眼，没说啥，我赶紧红着脸蹭回教室坐下。
“你俩刚才干吗呢？啊？欧阳新月？！”班主任笑着走到书生桌子跟前，但那种笑多半是不怀好意的笑，“在打着玩是吧！”
书生没有答话，也没敢抬头。
“他们刚才干吗呢？”老班改问阿皮。
“我……”阿皮结结巴巴地说，“我在看书……没注意……我只看见书生他……追戴颜！使劲儿地……追戴颜！”
同学被阿皮的话逗笑了，书生也偷偷地笑了，我想笑，但脸发热的笑不出来。
“笑啥啊？”老班看了大家一眼，“都收拾收拾，早点儿回宿舍睡觉吧！”
我赶紧随大伙儿回宿舍了，但书生被老班拦住了，绝对不是好事！我没敢看他们，也没好意思问别人。反正我听了一晚上MP3，直到天亮了，没电了，我也没舍得把耳机摘下来。
第二天，星期三，例行升旗仪式加检查卫生，开思想报告会。我专门站在书生跟前，见他不搭理我，我就问他：“老班昨夜骂你了？”
“废话，不骂我才怪呢！”他斜了我一眼。
“不好意思啊！”我是有些内疚，但绝对没我当时表现出来的那么内疚，“你别怪我啊？”
“现在说啥都晚了，还怪你顶个屁用！骂都挨了，反正！以后你离我远点儿就行了！”
“我本来还想补偿一下的，你既然这么说就算了！”
“补偿？咋补偿？”他回头看着我。
“你做我女朋友！”我突发奇想地说，“行不行？”
“是你想做他的女朋友吧！哈哈哈！！！”
“………”
跟前听到我说话的男生女生都笑话我。但他环视一周，想了想说：“可以啊！你做我男朋友，是我的造化啊！”
自那之后，我们就把玩笑当真地叫了，他很少叫我“男朋友”，但我经常叫他“女朋友”。后来习惯了。一次老师找他，问到我，我就脱口而出：“我女朋友上街去了！”直到老师强调说他找书生，丽娜推了推我，我才明白过来，改口说:“哦……那个……那个书生……欧阳新月也上街去了！”
时间的速度总是那么难以把握，到了高考最后一个月了，我反倒不知道该说时间过得真快还是该说时间过得真慢。反正，那段时间很单调——天天考试，刚开始是考两天讲两天卷子，后来是一天半考试一天半讲卷子。什么省一调、北京市海淀区模拟考、湖北黄冈模拟考、安康市一调……最变态的当属“江西金太阳”那套卷子。尤其是数学和理综，根本就无法下笔，考得人“三条黄瓜都蔫了两条半了”。而书生，那几天精神状态很差，不知道是为什么。考数学的时候我看见他一直在演草纸上练书法，后来索性趴桌上睡了……
“你今天数学做完了？”我开玩笑说，谁都知道那题是做不完的，除非出题的人来做。
“做完了啊！为啥不做完呢？”
“你感觉好做吗？”
“简单啊！那么简单，想都不用想！就写答案就行了！”
“我看见你都睡着了，你做那么快？”
“我跟你说啊，你自己算算，做这些事儿应该要多少时间。”他一本正经地说，“10道选择题，我做了5道蒙了5道；5个填空题，答案组合起来是我的身份证号码；第一道大题，我算了几步，不会算了，就在卷子上写了‘算不出来’；第二道大题还挺简单，我做完了；第三道大题，我读了几遍，读都读不懂，就写了一句‘题有问题’；最后一道大题，我连看都没敢看，直接写上‘时间不够用’；倒数第二道大题，是立体几何，对吧？题上不是没画图吗？我就在旁边写上‘题不完整，没法做’。你说做完这些事能要多长时间啊？还能没时间睡觉吗？”
“你有病啊你？”我觉得好笑，又有点儿替他担心，“你这次说不定要完蛋！”
“是肯定完蛋！”他笑着说，“话说回来了，那题太他妈难了，读都读不懂，还做啥呢？高考绝对不会出那么难的题，我为啥要现在无缘无故地杀死我自己宝贵的脑细胞呢？话再说回来了，总要有人完蛋的，佛曾经说过，我不完蛋谁完蛋？”
“你不会是发烧了吧？”我无奈地说，“你以为你在干啥，你是在害你自己知道不？”
“发烧？”他冷笑着说，“你才发烧呢？上大学！……多么美好、期待、向往、光荣、有意义、有前途、有价值的事情。钱呢？上大学不仅要考试，还要花钱的！钱，我家里没有，银行里没有我家的。上大学，难道真的要像我妈说的那样，把他们老两口卖了来给我读大学吗？荒唐！我妈骂我，骂得对！我他妈的就是一不孝子孙。”
“现在可以贷款啊，而且是不要利息的。”我说。
“贷款迟早是要还的！”他依旧那么激动，“我得憋屈窝囊四年，读完大学还要好几年还贷款，而且现在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在电视上吵得沸沸扬扬，你没听说吗？清华毕业的还在天桥卖猪肉呢，何况打死我，我也考不上清华呢？”
“这种情况你早就知道啊，你原来不是说，正因为那样，我们更应该努力，努力为读书人、为大学生挣回面子吗？”
“努力顶个屁用！”他说粗话了，可见他是受刺激了，听他那话的意思，是她家人刺激他了，主要是骂他了，中心矛盾应该是经济上的问题，“现在社会上靠的是钱，还有地位。我没钱也没有地位，你说我还混啥呢？”
“最重要的应该是能力！不是有名人说过吗？只要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我不是要和他像往常一样抬杠，我是想纠正他的错误，安定他的情绪。
“你是金子吗？”他睁大眼睛看着我，那眼神让我感到阵阵寒意，“我不是！我他妈就一滩臭泥，连沙子都算不上！”
我第一次听他说那么悲观的话，他向来是十二分自信，十三分狂妄，十四分幽默，十五分天真，十六分活泼……几天时间就变了个人似地，听了他的话，我的心里也多了几分不快和担忧，因为我的处境跟他差不多，但我家里比较支持我上学而已。我想了想说：“我们去喝酒吧！”
“喝酒？”他露出些许兴奋，“very good！你请客吗？”
“行啊！”我笑了笑说，“我请客你付钱，谁叫你是我女朋友呢？”
“别那么客气嘛！”他笑了笑说，“还是我请客吧！”
“谁付钱？”
“你说呢？”他做了个鬼脸，“走吧！”
我们到桥头小餐馆要了两碗鸡蛋面、四瓶果啤，然后边吃边聊。
“不管怎么说，你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我喝了一口酒说。
“所以我才郁闷啊！”他一口就把一杯酒喝完了，“前途！理想！都是敌不过现实的。”
“可路是用脚走出来的，不是想出来的。将来的事谁也没办法预料的，还是应该好好的把握现在，既然选择了高考，我们就应该走下去！”我吃了面，喝完了最后一口酒。
“你们要听歌吗？”这时老板娘送过来两杯茶，“我们昨天刚买了万科DVD，可以点歌，说是有上万首歌呢！我们没工夫弄，也不会弄，你们试试看，这里有菜单！”
我们虽然和他们很熟，但是我知道她最重要的目的，不是让我们听歌，是向我们炫耀一些东西，应该说展示更合适一些，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
“还是你点吧！”我弄了半天，出不来，就把菜单和遥控器给了有些醉意的书生。
“听刘德华的歌吧！”他说着就输入了程序。
其实，我并不喜欢刘德华的歌，因为除了《爱你一万年》我也没听过别的，虽然《中国人》我听过，但是我那会儿不知道那歌是刘德华唱的。只注视着歌词——
谁在乎
我的心里有多苦
谁在乎
我的明天去何处
这条路
究竟多少风雨多少坎坷途
我和你
早已没了回头路
我的爱藏不住
任凭世间无情的摆布
我不怕痛也不怕输
只怕是再多努力也无助
如果说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运
终究已注定
能否多爱一天多看一眼
伤会少一点
如果说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运
谁也逃不离
无情无爱此生又何必
如果说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运
谁也逃不离
无情无爱此生我认命
“这歌词写的挺好的呀！”我边喝茶边说，“不过这歌我之前我没听过！”
“听没听过没关系！不过，人老是觉得熟悉的才是最好的，其实只要你愿意，啥东西都会变熟悉的。其实我早就喜欢刘德华的歌了，因为我听他的歌比较多吧！我觉得他的歌，歌词里有许多值得深味的生活哲理。”他乐滋滋地讲着。我那会儿开始明白，人都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肯定，哪怕那人、那事儿跟他没太大关系。
他突然又说，“我们再听一首他的《今天》吧！那歌词也写得挺好的。”
“那歌好听吗？”我不是不相信他的话，只是随便问问。
“我觉得还行，不过这些东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他边说边用遥控输入着。
确实《今天》的歌词挺好，我现在还能记得差不多：
长大了以后才发现世界并不完美
成功或失败总有一些错觉
沧海有多广江湖有多深
局中人才了解
生命开始请不情愿总要过完一生
交出一片心不怕被你误解
谁没受过伤谁没流过泪
何必要躲在黑暗里自苦又自怜
我不断失望不断希望
苦自己尝笑与你分享
如今站在台上也难免心慌
如果要飞得高
就该把地平线忘掉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梦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前途漫漫任我闯
幸亏还有你在身旁
盼了好久终于盼到今天
忍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那些不变的风霜早已无所谓
累也不说累
原来生活处处都可以让人的心境得到升华。我本来很迷惑，书生对待生活的态度与我们或多或少，有那么些说不清楚的不同。他愤世嫉俗，不迷恋感情，不迷信名人，说话狂妄之中也不无道理。原来他听歌都在思考、在升华。我过去喜欢《super star》、《情人》还有《咖啡屋》之类的歌。那天我听了刘德华的歌，想一想，比起那“你是我的情人，像玫瑰花一样的女人，你那厚厚的嘴唇。让我在午夜里无尽地销魂”是要更有艺术造诣和美感一些。自那以后，我也喜欢上了刘德华的歌，从中自然学到了很多东西，对生活也有了几分深刻些的认识。在那种歌的熏陶下长大的书生，对生活有更多的天真和冷静，似乎不足为奇！
与书生一起干什么事，总能学到些东西。那顿酒钱我是抢着付的，我觉得值。那顿饭，让我对生活的体会、追求有了很大的改变，也让我这个没有大小姐命却有大小姐脾气的野丫头文静了一些，可谓是获益匪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