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没有写完的《我的妹妹》

幼时谈及梦想，我说要开公司做大老板，挣很多很多钱。

我妹的梦想是：我去你公司打工，我姐是老板谁也不敢欺负我。

我妹比我小两岁零两个月。小时候特别爱笑，脸蛋红扑扑的，大眼睛小嘴巴，特别讨喜的长相。

对她最初的记忆是在她两岁多的时候，一个冬天的早晨，醒来时觉得异常的冷。由于房间里没有任何取暖设备，一出被窝就仿佛置身冰窖。

妈妈给我们穿好棉衣，告诉我们外面下大雪了，让我们靠墙坐在床上，用被子围个半圆把我们圈在里面玩。等她早饭煮好再喊我们起床。并一再叮嘱我要看好妹妹，别让她掉下床了。

我手里拿俩布沙包一上一下扔着玩，只要看着妹妹要滚出被子围成的那个圈了，就一把给扯回来，一次次的，有时候抓的是棉袄后襟子，有时候是脖领子，有时候是头发，反正就是忙着玩也顾不上看，一把扯着给她拖进被子那边，我心里的安全区域，反正不能出那个被子圈，不然就可能掉下床。

只要我一扯她，她那胖乎乎的小脸蛋即刻皱巴成一个褶子馒头，下一秒就握紧小拳头紧闭着眼睛张大嘴巴用最嘹亮的声音哭喊：“啊……妈妈啊……”，跟个傻子似的。哭完了还往外面滚。我再扯回她，她再哭。她喊一次，我妈就在厨房那边大声呵斥我几句，一次一次的，直到我妈拿着烧火棍进来给我一顿胖揍。

后来，类似的场景无数次重复上演。她也越来越聪明，每次有争执时看我火了要收拾她，她就先哭喊，我妈听到后过来揍我一顿，了事。有时候揍我们俩，因为吵闹哭喊惹她烦了。

有一次，在她又要开始哭喊的时候，我说：你哭吧，哭吧。把妈哭过来打我，让她把我打死，大家都清净了。我也解脱了。

那时候我们都还小，可是我的语气应该是有点绝望的，或者说很严肃很认真的说出来的。因为我妹突然就闭上了嘴巴，从那开始再也没有哭喊过一次，哪怕我们真的打架的时候。

儿时的记忆，鲜少美好。且过于漫长。贫穷的家境，孩子众多。爱和物质同样匮乏。

小小的我们，一起上学放学，下地摘棉花捡麦穗，一个烧火一个做饭，一人端一大盆脏衣服去河里洗。

生活一直清苦，我们还是会时不时有争执，会吵闹。

妹妹十岁的时候，五年级。辍学。去了亲戚家做保姆。之后的三年间数次写信打电话想回家，均未果。

后来妹妹去找了在外打工的我，13岁的小女孩带着两个塞满被子和衣物的大大的尼龙袋，做了一天一夜的大巴车来找我。

没有手机的年代，语言不通的车站…我赶到时看到车上空无一人，以为她乘的是下一班的车，就在站里等她。

几个小时后，我看到有个女孩往车站外面走，连忙出去追。好几年没见了，我得追上看是不是妹妹。

追出车站外面，正在跟上那女孩，突然身后一声哽咽的喊声：“姐，你咋才来啊？”我回头，眼前瘦小的妹妹满脸泪痕，看到我后失声哭了出来……说是凌晨不到五点就到了，四个多小时啊，北方的冬天那么黑！

陌生的地方，一个十来岁小女孩蹲在长途车站门口一个小卖部旁边的角落里，看着零零星星在车站里进出的陌生的面孔，焦急的等着姐姐，等着天亮，她该有多害怕！！十几年来，每每想起看到妹妹那一刻的画面，都无法抑制泪水的肆溢！此刻亦是，泪流不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