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短篇小说短篇小说c97744f3e497

就这样睡一辈子算了吧

2017-07-31  本文已影响226人  小郭的猫

1

怕遇见熟人,田庄是赶了天傍黑的时候到了镇上的。

七点多钟,夏天天黑得迟。

又找了个偏僻的小馆子吃了碗面,磨蹭到快九点的时候,才打了个摩的回村。

田庄知道,这么多年了,村里人过日子还是那样,天亮起,天黑歇,顶多关门闭户地在家里看个电视。

尤其这些年,村里壮年男人大多外出了,女人孩子的,晚间更是都不大出门了。

十来分钟也就到了村口。

果然也不见出来乘凉的,村子在夜色里静悄悄。

田庄没让摩的师傅送进去,就在村口下来了。

然后,田庄没走村中间那条前两年刚修好的水泥路,路边装了路灯,明晃晃的。

田庄绕了房子和房子中间的巷子,很快到了家门口。

院子黑漆漆的,但透着大门的门缝,田庄看到东边卧房里的灯浅浅亮着。

美菱还没睡。

两日前美菱刚给田庄打了电话,跟他说麦子收拾利落了,雇了收割机。地也翻好了,问他种苞谷回不。

田庄想了想说,活儿挺紧的,不回了。

美菱应了一声,叮嘱了几句,让田庄在工地上注意安全,也别太舍不得吃,身体要紧。

田庄其实撒了谎,美菱还没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打了票。

麦子没赶上收,确实是活儿紧,但是种苞谷都要靠着人力,他早就跟工头说好了,掐着时间,盘算好了回去。

没跟美菱说,是因为田庄心里有盘算。

田庄不放心美菱。

美菱又俏又嫩的,样貌皮子半点不像乡下女人,眼睛大大的,皮肤白白的,又爱干净。一样的衣裤,美菱穿出来,比别的女人好看得多。

美菱还爱洗头,两天就洗一次,用一种好闻的洗发水。

美菱每次洗头,都在午后,就在院子的日光底下,烧一壶热水,又打两盆清水,水盆放在方凳上,美菱脖颈里围上条软软的白毛巾。

乌黑的头发飘了一水盆。

田庄若在家,美菱就会喊了他帮着冲水。

田庄端着兑好的温水慢慢从美菱头发上浇下去。

美菱弯着身体,圆润润的臀部正对着田庄,顺着领口,还能看到水蜜桃一样的胸。

每次,田庄的下身都会一股子一股子地热辣起来。

辣到晚上,轰轰烈烈地做一把。

临走那晚,田庄都恨不能钻到美菱的身子里不再出来。

美菱笑他没出息。

他也不管不顾,正是贪的年纪,刚上了瘾,一走却差不多要一年。

所以片刻不肯歇,直到把自己个累趴下。

但这么水灵灵绵软软的媳妇儿,俩人之前并不认识,是媒人硬硬说合娶回来的。

那晚上,倒是也看不出美菱有什么不情愿,由着他搓揉。

只是话不大多,他问两句,她答一声。

但是,那晚美菱没见红。

田庄记得清楚,掀开被子看的时候,心被戳疼了,却不知怎么愣是没敢问。

他怎么都问不出口,有一天晚上把自己灌醉了,想趁机发飙质问一下,可一碰到美菱汪汪的眼神,立刻蔫了。

只好那么在心里梗着。

然后结婚也就四十来天,田庄就走了。

他一百个不放心。

2

翻墙的时候,田庄养的大黑狗轻轻呜咽了一下。

田庄便隔着墙用气息唤了两声狗子,黑狗就嗅出了田庄的味道,静默下来。

墙头插了一层碎玻璃,田庄自己插的,知道哪个地方不太密集,小心着不让玻璃剌到手臂,又小心地沿着院墙出溜到了墙根儿。

黑狗已经跑过来,围着田庄呜咽呜咽地亲热着。

田庄摸摸黑狗毛茸茸的脑袋,蹑手蹑脚挪到了卧房窗下。

床头正靠窗。

天热,窗户开了小半扇透着风。

也清晰地透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来。

男人说,美菱你生生累死个人。

田庄的心就被这生分的声音刺啦撕了个大口子,血蹭蹭往脑门上涌,两手下意识握成了拳头。

田庄朝后退了两步——厨房在西边,田庄一个念头是进去摸把菜刀,进去砍一通。

砍死一个算一个,砍死一对算一双。

却听美菱幽幽叹口气,累死你倒也省心了。

田庄的脚步就被轻轻绊了一下。听男人又说,田庄娶你,花了不少钱吧?

田庄的脚步就又被绊了一下。

美菱又叹口气,钱多有什么用?都给我哥娶了媳妇,我嫁过来,还不是跟着他拉饥荒,现今还欠着人两万多块钱呢。

田庄脑子一激灵,当初为了凑够彩礼娶美菱,他爹差点累断了腰,一把年纪了到处跟人盖房子,累得精瘦精瘦的。也如美菱所说,还拉了两万多的饥荒。也因为这,田庄才万般不舍地扔下美菱,跟了建筑队跑去了外面。

他要真脑子一热摸了菜刀砍下去,砍死也好砍伤也罢,日子就毁了。

他的日子,爹妈的日子。美菱家的日子,美菱的日子。

任谁谁的日子,都毁了。

他爹的腰更是白弯了,

田庄的腿就有点软,没再朝厨房挪,又哆哆嗦嗦地蹲下来。听到男人嘟哝,这个破套套贵着啊,跑县城里才买到,你说戴它作甚?戴上别扭着咧,跟穿着衣裳洗澡那么难受。

男人说好美菱,不戴了吧?让我肉贴肉地要你一回。就一回。

田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腿是软的,连身子都是软的,双腿间却蹭蹭地硬起来,心里火烧火燎地,又恨又急。

美菱这次的声音脆生生的,说得戴,二军我不能留你的种,他家拉着饥荒把我娶回来,结婚晚上没见红,田庄一个字都没说。他待我好,我怎么也得给他家生两个娃。

男人叫二军,田庄听出来了,应该是美菱以前的相好。

田庄被火烤着的心,一时又酸涩起来,眼睛里突然有了一点湿湿的。

男人显然拗不过美菱,笑嘻嘻说好好好,留他的种。我的种留着上地。

美菱噗嗤笑了,田庄没回来,亏了你偷偷帮衬,跑了好几个晚上偷着把地翻了,不然这苞谷,我都不知道咋种咧。

男人就叹口气,美菱是我对不住你呢,我要是这些年好好赚些钱,给你哥把房子盖起来。你也跟不了旁人。是我没种。

美菱好像是捂住男人的嘴,说谁都不怨,怨命。二军,咱俩没缘分,你也别一个人单着了,遇上合适的就成个家吧。

二军说我家穷,不好找。再说,也找不到你这么好的了。

又说田庄倒是也舍得把你放家里,我要是他,走哪里都把你拴裤腰带上。

田庄沿着墙根儿跌坐在了地上,他走时咋就没坚决把美菱带上呢,爹妈是不让,家里还有庄稼,可是他要非带不可,也没啥。

是他没下了那份心。也是想着少个拖累,可以由着心劲儿多干些活多挣点钱。

可挣再多要是家散了有啥用呢,肠子都悔青了。

又听美菱说,咱这事儿,以后打死都不能说。就算我不怕丢人,要给田庄留脸呢。

二军说不说,打死也不说。

美菱说喝多也不能说。

二军说不说,喝死也不说。

美菱说日后你也别来找我,咱说断就断了。

二军说,要万一狠不了这个心 ,断不了呢?

田庄的心扑通一下,下身软了,拳头又握硬了。

屋里静了一小会儿,美菱好像摸索着拿了点什么,依旧脆生生地跟二军说,反正最晚,等我怀了田庄的娃,咱就断。必须断。不然,你让我死了利索。

二军口气顿时软了,美菱,我听你的,我怎样也舍不得你死了。就算我死了,你也得好好活……

你也不许死!田庄感觉美菱又捂住了二军的嘴。

田庄感觉到,美菱是用嘴唇捂住了二军的嘴。

一阵子吧唧吧唧的亲吻,二军发出吭哧吭哧沉闷的喘息,美菱轻轻呻吟起来……

3

田庄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挪到了黑漆漆的厨房里去的,挪进去,整个瘫在了地上,一点劲儿都没了,好像被抽了筋,抽了魂魄。

黑狗悄默声地跟进来,摇了尾巴窝在了跟前。

田庄要抱住黑狗才喘出来口气。

过了好久,卧房灯熄了。

二军没走。

田庄蜷缩在地上,瘫软了好久才感觉到头皮一阵阵地痛,才发现手里攥了自己一缕头发。

硬生生扯下来,当时都没觉得疼。

脸上凉飕飕的,是眼泪。

田庄好多年都没哭过了。

就那么没了魂似的蜷缩了好久,黑狗的身子突然一抖擞,窜出去汪汪叫唤起来。

田庄看到一丝光亮透进院子。

是堂屋的门开了。

美菱轻轻喊了黑狗两声,让它别叫唤。

二军说,这狗不认人呢。

美菱说是不认得你,三回两回的,哪就能认下?

二军说,再来就认了。

美菱说,再来也不认,它可是田庄养的。

二军笑了一下,口气里有明显醋意,美菱你说话老偏着田庄那货呢。

美菱也笑,他是我男人,不偏着他可偏着你?

男人哼了一声。

两人就那么有一句没一句地穿过院子,走到大门边。

美菱轻手轻脚开了门栓,叮嘱二军,别走村中间的大路,灯还亮着呢。

二军说我知道,放心吧,保管来无影去无踪。

美菱又笑了一下。

二军闪身出了门。

没看到脸,身形倒是高高大大,高出二军半个头的样子。

美菱仔细拴了大门,弯腰摸了摸黑狗,回屋又去睡了。

还早,田庄偷偷看了眼手机,四点多钟。要再过一个时辰天才会亮。

院子静下来,田庄爬起身,翻了墙头出去了。

摸了把小巧的菜刀塞在腰上。

那一腔子的血上来下去,下去上来的,到底是没平了。

4

顺着去往邻村美菱家的方向,田庄没几分钟就远远看到了二军的身影。

二军走得慢悠悠。

想是腿软了吧?

田庄牙根都痒痒的,好几次想追上去,可摸着腰里的刀,脚却沉得要死,拔不动一样。

田庄还是怕,杀人这件事让他怕,他还怕杀了人……就见不到美菱了。

她还等着给他生娃呢。

终于也没下去手。

但也没停下脚来,就那么一步步跟着。

两个村子隔了不到五里路。

五里路,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两个男人晃荡了一个小时。

走到村口,天麻麻亮了。

还没等二军进了村子,有人从村里出来了,骑着辆电动车,驼了两筐青菜。

田庄听二军远远喊三叔,声音大得跟吼一样。

三叔骑过来,擦着二军身边停下,问道,你这混小子,又哪儿去睡了一夜?

二军笑嘻嘻,能哪儿睡?自己家睡呗。

三叔说骗你先人呢,看你这被女人掏空了的鬼样子,路都走不成了。

两男人的声音都大,晨光又静,传出老远。

二军哈哈笑起来,三叔你这眼刁毒着呢,睡了睡了。

谁家媳妇儿?三叔捶他一拳,好睡不?

那咋能说!二军说打死也不能说啊,人家还要活人呢!要活人呢!

活人,二军说了两遍,清利利地穿过了田庄的耳膜。

这两个字,这些年田庄听了太多。

小时候爷爷说,后来爹说,再后来出去干活,每个人都说。

拼死拼活,忍三忍四,就是为了这两字,活人!

田庄要是一刀下去,就把这俩字劈死了,活不成个人。

人这一生,说大好像很大,大得天塌下来都能用头顶住;说小也很小,就为着像畜牲一样有口饭吃、有口水喝。

当然,男人还得有个女人睡。

如果能遇到像美菱这样让他睡了还想睡的,就更好。

田庄就想起了和美菱第一次睡的那晚,她那水汪汪的身子,简直让他恨不能一头栽在里面溺死。

他可不能因为二军把自己作死了,要死,也得死在美菱的身子上。

再说二军其实比他惨,连女人都被他田庄硬生生抢走了,还不也得继续活人吗?

摸了摸腰里的刀,田庄又仔细塞了塞,不让露出来,也不让刀刃戳了自己。然后,他大步流星像路过的样子,从二军和三叔身边走了过去。

他没瞅他们。

他们也没瞅他。

走到村子另一头,田庄掏出来菜刀扔到了路边沟里。然后一直走到了镇上,要了碗热辣辣的胡辣汤,喝了一头一脸地汗。

汗出透了,田庄才给美菱拨了个电话。

田庄说,他刚搭了个车,傍晚就能到家了。回去帮她种苞谷。

电话那头,美菱一点愣都没打,说就该回来的嘛!你不回来,还真要累死我?

说着咯咯笑起来。

田庄心里一颤一颤的。美菱的笑跟冰糖一样,又亮又甜的。

又听美菱说,我去跟娘说一声,让娘给你备下饸烙面。我一会儿去镇上赶个集,买几个好菜,晚上你跟爹喝几杯。

你不怕我喝多啊?田庄说。

怕什么?美菱脆生生地答,喝多就睡嘛!

田庄小腹处汗津津地抽了一下,他想这次再走,怎么都得把美菱带上。就像二军说的,以后,走到哪儿,都把她拴到腰带上。

——完——

上一篇 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