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

文/小西西西

【声明：本文系原创，文责自负】

这天像漏了从早下到晚，完全没了夏天的样子，阴雨天气已持续三日，时急时缓。雨水不停拍振着茂密的树叶丛，街道的角角缝缝被清洗干净，马路沿边，水汩汩流入排水口缝隙，如山间清泉汇入窄细的石缝，清冽，沁人心内。

雨霏撑伞走在路上，旁人行色匆匆踏水前行，雨霏徐步，注意脚下，她的白色球鞋正认真躲开不平砖面所积水洼，墨绿色的裙下摆还是被溅起的水花沾湿了些，她浓浓的藻般长发滑落下来，随即又被抚至耳后。雨霏烦死了这湿淋淋的天气，街上行走实在不便。

进了办公室，放下背包，雨霏抽出办公桌大笔筒内一把宽齿长梳，将头发梳顺拢在头后，绕一大朵发髻。刚罢，便听门外有人喊：“开会了开会了，1号讨论室开会！”雨霏拿起手机，走出办公室。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玻璃上串串雨水滚动，窗内冷气依然呼呼在吹。同事们陆续进来，总编最后一个到，她落座前扫了一眼，目光停在后排一角，提嗓说了句：“阿霏，收稿箱里接到封你的私人邮件，我让小胡转给你了。发件人叫……石峰，我们可没有偷看哈”雨霏还未反应过来，总编已坐下，说：“我们开始吧，先讨论下期……”

“石峰”，这两个字在这绵绵的阴雨天，这稀松平常的清晨，在阿霏早已波澜不惊的心上，打了声响指。

十五年的时间，若没人提醒，没在醉酒之后，雨霏真已忘了。尽管她用了近十年时间去忘记，又记起。十年中，一下起雪，她便捡根树枝在薄薄的积雪上一遍遍写这个名字；十年中，每当他在自己脑中的印记渐渐淡去，一场有他的梦袭来，他又成她心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小学一年级报到当天，第一次走进学校教室的孩子们，一个个安静老实地坐在课桌前，内心忐忑，面露怯色。老师在教室门外和蔼可亲地招呼着陆续而来的新生进教室。刚进教室的孩子，总是先不知所措于坐在哪里，听到门外老师说：“自己随便找位置坐，别站着。”便忙坐在离自己最近的座位上。

那天雨霏坐在最后一排，她是第一个进教室的，教室里空无一人，她也不必紧张，坐最后一排，她能把学校的教室仔细打量一番。教室整洁，几个新拖把、竹丫茂密的扫帚齐齐整整地靠在讲台边墙角。黑板上写着粗粗的彩色大字“欢迎新同学”，其中“学字头”那三点中最后一个点，被画成了红艳艳的爱心。黑板上方贴着一行标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有其他同学进来，雨霏认真观察着每一位，他们走进教室，愣头愣脑，没一会儿，前几排就坐满了。倒是他进来，在教室门口站定，他穿黑色T恤、牛仔短裤，平头，脸小，皮肤也黑，就是一双眼睛特别有神，他的目光掠过教室，落在雨霏前面的空位上。雨霏看他精瘦的身体走过来，背微驼，手指纤长。

他走到雨霏面前，看向雨霏的眼，咧嘴笑了，雨霏在那笑容中愣了一会儿，好看，她喜欢这个模样，十五年后的她依然记得这个微笑。

那时，她还不懂什么是喜欢，只知道自己爱看他，爱听他说话，说笑话，说骂人的话。被他捉弄了，心里既气又喜。在学校，她能自然与他交流、相处，可在学校之外的地方碰面，雨霏就害羞了，两人迎面相逢，他看向她，她却是低头而过，不打招呼。

六年级，班里好些同学转去了区里的重点小学，为升入好初中提前做准备，他转学了。雨霏的父母没有门路，她没转学。自他离开，雨霏懂得了“想念”，那人的脸印在她脑海中，一静下来便冒出来。她想得难受，找人倾诉，她以为同桌女孩是朋友，将心中的秘密都和她说，同桌答应守口如瓶，可没几日，班里同学都已知晓，明里暗里笑过她。自那起，雨霏明白心中的秘密不可轻易同人分享。

之后几年时间，雨霏没再见过他，但她身边过往的朋友和相好的同学都知道她喜欢一个男孩叫“石峰”——她还是喜欢与人分享，这也不是只能藏在心底的秘密了。雨霏上了大学，一天夜里，她着了魔般想念，便不管不顾地联系了小学时和他关系好的男生，从男生那里要到他的联系方式，发了一条短信过去：“我是雨霏，你还记得我吗？”

不久，他回：“没有人会忘记自己的初恋。”

她放下手机，哭了一夜。

那次两人还约着见了一面，一面之后便罢了，不再联系。

会后，雨霏回到办公室，打开电子邮箱，一封未读邮件上闪着红点，催促她：“快打开！”雨霏心情平静，有些期待和好奇。她点开，看到一张喜宴请帖。图片上新郎新娘深情对视，新郎有些胖了，脸也圆大了些，那双眼睛让雨霏认出是他；新娘，雨霏不认识，这女孩儿瘦，一头浓浓的藻般长发垂至腰间。雨霏看到图片下方新娘名字，眼神亮了，上面写：雨霏。

（注：开头与结尾处的环境渲染与情节铺陈主要靠笔者想象力随机展开叙述；中间雨霏对往事回忆的部分，素材取自笔者好友亲身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