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鄱水谣05

2023-05-20  本文已影响0人  海燕麦萌

寒梅渐渐适应了桃树湾的生活。她喜欢和绍儒剑峰等人一起玩。

绍儒特喜欢寒梅,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总会用小手捧着偷偷塞到寒梅手里。

小寒梅只要一见到绍儒,就会咧嘴笑。那笑如二月的阳光,三月的春风。

年底,陶福陶寿回家过年。陶福早就知道刘月怀孕的事,心里替弟弟高兴,确切地说是替自己这一支高兴。终于有个真正能延续香火的苗了。

陶寿因为没有固定的住处,没法收到家中信,所以他回家了才得知刘月怀孕。

看到刘月隆起的肚子,他激动兴奋不知如何是好。她想抱着刘月亲个够,又怕弄到她肚里的娃。

正好小寒梅在身边,他激动地抱着小寒梅亲,开心地说,“寒梅啊,你是送子观音啊,你一来,叔叔就有儿子了。”

刘月听到丈夫说寒梅是送子观音,脸上有丝不悦,但想想,确实是。

这么多年了,自己都未怀孕,这小东西一来,自己就怀上了。原以为自己和苏州婆一样,不会生孩子,现在好了,在苏州婆跟前,自己更可以高昂着头了。

因为刘月快生孩子,陶寿过年后没有立即出外,在家守着刘月生孩子。

民国十三年春末,刘月生一子,取名初海。

陶寿喜得贵子,笑得合不拢嘴。刘月更是眉眼里溢满喜悦和幸福,还有骄傲。

不过,陶寿在刘月坐满月子后就出外了。外面的生意不能丢得太长时间,否则重新捡起来好难。

寒梅很喜欢小初海,一有空就逗他玩,看着他傻傻地笑,听到他哭,她就会跑去哄他。

刘月不喜欢寒梅逗儿子,但看到每次自己哄不住儿子哭,寒梅一哄,初海就会咧嘴笑。她也就把对寒梅的厌恶藏了起来,甚至有好吃的零嘴也会给寒梅吃。

一晃又到了年末。陶福陶寿都早早回了桃树湾过年。

“阿寿,年前要把拜谱年的东西准备好。”吃过夜饭,陶福对弟弟说。

“哥,明天我就去街上买,你放心,糕点捡最好的买,每一样都买双份。爆竹买最响最长的。”陶寿很开心。

以前,每年拜谱年时,自家兄弟俩总是沉默不语,低头藏在人群中,看别人喜笑颜开,洋洋得意。特别是生了男崽俚的人家,那种骄傲、炫耀的神情深深地刺痛着他俩的心,他们从不吃拜谱年分的东西。

现在,他也可以骄傲地请管理族谱的人在厚重的族谱上,记下他儿子的陶初海的名字。多好!

谱者,犹宗族之神器也。崇之,拜之,赓续之。当然,各地各有规矩。年三十晚,还年福,年初一早,出天方,年初二早,拜谱年,乃桃树湾之风俗。无论晴阴,风霜雨雪,这是雷打不改的事。

年初二,旭日方升,七点未到,全村男丁早已齐集中间祖厅。

陶福抱着糕点爆竹放到厅里神案桌上。陶寿抱着儿子。陶福点燃香,纸,虔诚跪拜列祖列宗,然后接过初海,让陶寿给祖宗上香。

“来,初海,给祖宗跪拜,求列祖列宗保佑小初海快长大,健康平安。”陶福抱着初海做跪拜样。

管理族谱的人,早已请出谱,放到八仙桌上,笔墨置旁。

元初老人长袍在身,一脸严肃立在桌旁,等着在族谱上记下厚重的名字。

随着一封又一封爆竹响起,去年家中添丁的人围在了八仙桌旁,静静地看着元初老人,翻开自己家中的那页纸,记下自己子孙的名字。

围观的人则热烈讨论着去年全村添男丁多少个,再估今年有多少个。场面热闹,欢庆。陶谦没有跟着大家讨论,静静地立在人群中。

陶初海的名字记在了族谱上后,陶寿抱着儿子退到了边上,继续看着。

“寿哥,恭喜啊!争取来年再添一个。”陶林走到陶寿身边,伸手抓了抓初海的小手笑。

“哈哈哈,我努力。”陶寿满面红光。陶谦站在陶寿背后,默默打量着初海。

陶林说完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仔细盯着初海的脸看了好久,然后笑说,“你儿子和你好像一个粑印得磕出来的样,真好。我那儿子眼睛鼻子哪样都不像我。”陶林说完,侧头对陶谦笑了笑。

“睁眼说瞎话,你儿子和你才是一个粑印磕出来的,我昨天就见过他。”陶寿笑骂陶林,后又盯着儿子的脸端详着。

看着看着,心里乱了,一会儿觉得陶林说得对,儿子像自己,一会儿又觉得陶林胡说八道 ,儿子一点都不像自己。

陶林说完那话,见陶寿仔细端详儿子便悄悄走开了。陶谦随后默默离开了祖厅。离开时,嘴角有一丝耐人寻味的笑。

陶寿在家的日子,总盯着儿子的脸看,看儿子有几分像自己。一会儿像,一会儿不像,搞得自己稀里糊涂,神经质。

最后他骂自己。像不像有什么关系,只要是自己的儿子就可以。自己和哥哥一母所生,长相也是大相径庭。所以,陶寿再也没有把儿子像不像自己这个事放在心上。

时光荏苒,日月盈昃,一晃,寒梅到桃树湾三四年了。

薛啸天一直在外做生意,混自己生活,有时回来阳昌,给寒梅买几件新衣服,买点吃的。看到寒梅在陶福家过得还算可以,他便不再担心女儿,只顾自己逍遥自在。

绍儒和剑峰大了,上私塾去了,寒梅看着秋菊和春雪学做女红。春凤不爱做这个,细娘逼得没办法,才装模作样做几下,一有机会就跑出去玩或是躲在房间睡觉。

苏州婆纺纱织布时,寒梅也在边上看着,有时苏州婆让她跟着自己学纺线理纱,试着摇纺车。

寒梅不是把线和纱扯成一团,就是把线和纱弄断,气得苏州婆大叫:“讨债鬼,害人精,化生子。”

小寒梅咯咯笑着跑开,等绍儒和剑峰放学回家。他们一回来,寒梅就跟着他们在祖厅里,或是门口坦场上戏得,叫喊打闹,不亦乐乎。

有次,寒梅和绍儒他们在坦场上玩踢毽子。

玩着玩着,绍儒突然拉着寒梅的手说,“寒梅,你跟我们一起去学堂读书识字,好啵。”

“那里全是男崽俚,没有女崽。我娘说,女崽不用读书,只要跟她学做女红。”寒梅仰脸看着他笑。

“那我教你,我把认得的字全教你。”绍儒信誓旦旦,“来,先教你认自己的名字。”说着,他找来一根树枝,在地上点横撇捺歪歪扭扭画了两个字。

“这是‘寒’,这是‘梅’。”绍儒一本正经,指着地上的两个字告诉寒梅。

寒梅睁着大眼看着两个字,又看看绍儒认真的脸,“噗”的一声笑了。

“梅花,冬天开,有很多种颜色,白色最多,像雪一样,有淡淡的香味,就是这样的。”绍儒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一朵梅花,只是看不出什么颜色。

寒梅痴痴地望着地上那朵梅花。

“宋朝有个诗人王安石写过一首《梅花》的诗,我教你念。”绍儒一边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一边念了起来: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寒梅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看着绍儒树枝下的字,一句句地跟着他念。她听说,自己的名字就是因为家门前的梅花开了,爹爹才给取的。听说,那是红梅树。爹爹在哪里呢?寒梅念着,小脑海里想着这些。

“心不在焉。”绍儒看到寒梅出神想事,像教书先生一样轻轻敲了下她的小脑门,笑,“来,我抓着你手,你来画。”

绍儒把树枝放到寒梅的小手中,蹲到她身后,伸出右手抓着她的右手,想教她在地上画字。

突然,初海清脆的哭声又传进了寒梅的耳里。刘月愤怒的叫声一并传来:“死寒梅,还不快来带佬弟。我等下打死你。”

寒梅站起身,咧嘴笑说:我佬弟哭了,我去哄他。

绍儒愤怒地扔掉树枝,用脚猛地擦着地上的字。

剑峰两兄弟看着生气的绍儒笑个不停。春雪不敢和他们一起玩,总是远远地,一脸羡慕地看着他们玩。她已经开始裹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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