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年少 第三章 异乡
在确保刚刚送出门的人不会听到自己的声音后，司耀双眼无神地瘫倒在椅子上：“第三批了，有完没完……”
今天是八月十五，学校破例放了半天假，取消了晚训。这让经受了许久军训折磨的新生都很兴奋，司耀也不例外。
然而他没有意识到，想要安逸地度过这半天似乎没那么容易。就在他一边嚼着石泉家里寄来的蛋黄月饼，一边诧异着其奇怪的口味时，一阵敲门声宣告着这个夜晚喧闹的开始。
“其实是第四批，算上你洗澡时候来的那一拨……”天赐在一边认真地纠正了司耀的话。
“正常。军训时他们没什么机会宣传啊。之前是院会招新扫楼，今天应该是校组织趁着放假够来的，估计还有。”东涛喝了口水，很稳重地给司耀补了一刀。
司耀为此哀嚎不已。他报名的院会今天晚上电话面试，为此，他没少做准备，手上的草稿纸满满的都是可能会问到的问题和答案。
“不用紧张啦……”东涛有些无奈，“他们说了，院会一个部门十几个干事，十几个部门呢，学院总共才200人……”
东涛口中的他们自然指的是他的校友和老乡了。作为本省人，东涛同乡或者校友来到A大的不计其数，远非司耀这种外省人可以比拟的。
然而直到电话打来的时候，司耀还是只能保持着僵硬着笑容，听一批又一批师兄师姐们激情的安利，桌子上累计的宣传单已经初具规模。甚至电话接通时他只能到阳台上来屏蔽掉那些喧闹的声音。还好面试他的那位师兄也并没有怎么刁难他，准备的问题都在他的意料之内。
“可以请你介绍一下你们家乡的特产或者特色吗？”对方似乎对司耀的外省身份比较感兴趣。
“家乡特产？”司耀一愣，脱口就是一句，“小题狂做或者高考5+3算不算？”
“……”
好在面试比较轻松，开句玩笑无伤大雅，等到回过神来，司耀才意识到竟然已经过去半小时了。
“时间差不多了，谢谢你参与我们面试，祝师弟中秋快乐哈！”这就是司耀在大学第一次面试最后的结束语了。待到当事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机里已经只有“嘟嘟嘟”的忙音，只有那句匆匆忙忙的中秋快乐还仿佛回荡在耳边，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中秋……快……乐……？”
司耀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微微扬起脑袋，嗯，今天的月亮真的分外地圆来着。他懵然回过头，宿舍里已经没有其他外人在了；东涛不知何时也开始打起了电话，大声地嚷着听起来似乎是白话的语言，笑得很开心；石泉一边看着他的“老婆”，一边啃着家人寄过来的过量月饼；而天赐，则在霹雳巴拉地打着单机CS。
司耀突然有了一种诡异的感觉。仿佛自己是站在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时空，那些喧闹声明明在耳边听的真切，却好像来自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只有背后的那轮月亮是真实的。
时光远去，只有一个真实的中秋节。
是啊，如果不是中秋的话，那为什么老妈傍晚要打电话来，漫不经心地说着今年的月饼有哪些馅儿，家里煮了几斤毛豆几斤芋头，芋头沾糖最好吃；为什么老爸要插嘴他买了几个苹果，打了几刀纸，几点钟开始要祭天了呢？
明月依旧，而他，只有一个人。
也就是在这时，那些深埋在日常里的细节开始顺着那一闪而逝的错觉往上缠绕，司耀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终究来到了一个和家乡截然不同的地方——距离两千里的羊城。他并不反感这座城市，甚至还有一点喜欢这里，但是，当别人操着听不懂的语言、吃着口味完全不同的月饼时；当他只能通过舍友的校友来了解往昔的经验时；当他为宿舍的火锅卖菜，对方脱口一句他要愣一下然后问一句不好意思能不能用普通话时……终究，还是有那么一点不一样的。
如果自己于这座城市而言只是过客的话，那么，所谓的名牌大学有什么意义，自己跑到两千里外又是为了什么呢？
司耀觉得自己很好笑，因为一句无意的问候而伤感也很无聊，他觉得如果自己再说一句类似于“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之类的忧伤的话，就可以妥妥扣上小资的帽子，顺便可以摆个45°的POSE。很可惜的是，另一位同学不会继续允许他继续思维发散下去。
“咚咚咚……”很轻的叩门声，连门口的声音也有点弱弱的：“那个，不好意思，请问可以进来吗？”
是女生。
“门没锁。”不知谁回复了一句，然后门就被推开了。
姑娘从门后探出了一点身子，齐刘海和马尾斜了过去，而她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好像是过了很久，也好像只是一瞬，女孩好像决定了什么一样站了出来，一副慎重的架势。深吸一口气，她认真地问道：“请问，你们寝室是不是有一个江苏的同学？”
司耀突然愣住了。
PS：
1、“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欢。”取自金庸老先生的《白马啸西风》，笔者并非对这句话有何意见，只是感觉，若没有相应的决心和行为，这句话只是一句无病呻吟罢了。
2、文中那种站在截然不同的“另一个时空”来自于笔者的真实体验，不知道有没有和我一样的同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