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年前的天色

“清淡含蓄”——故宫博物院汝窑瓷器展

故宫博物院延禧宫西配殿

2016年8月31日结束

故宫门票：60元

故宫的“五大名窑”展迎来了华彩乐章、五大名窑之首——汝窑。据故宫官网资料：“传世北宋汝窑瓷器仅有90多件，主要收藏在故宫博物院、台北故宫、英国大英博物馆（含大维德基金会）和上海博物馆等单位。”院藏19件北宋汝窑集体亮相，又从大英博物馆、上海博物馆、吉林省博物院、天津博物馆借了8件，这是北宋汝窑完整器。另有河南省考古研究院藏汝窑标本、修复品和明清御窑厂仿汝釉（窑），一共135件。年初河南博物院在国博办展，展品有几件汝瓷，再加上现在国博展出的一件故宫汝窑，地铁一号线天安门东站方圆2km一度在召开世界汝窑代表大会。

北宋 汝窑天青釉圆洗 故宫博院藏

一进展厅就是高潮——北宋汝窑。“汝窑为宫廷烧造瓷器的时间在北宋晚期，有学者推测大概只有20年或40年”，烧造时间短，难度大，产量在当年就不多，加上一千年时光的磨洗，传世品就更珍稀。

宋 汝窑天青釉盏托 大英博物馆藏

宋人热衷于表现自然，宋代花鸟工笔画简直纤毫毕现，汝窑也反映了这种审美取向。“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柴世宗梦中的天青色如今尚无处寻踪，但是宋人却捕捉到瞬息万变的天空最打动他们的一抹色泽，将它凝固在瓷器上。汝窑舍弃了定窑、耀州窑常用的刻花、划花等装饰手法，代之以素净的釉面和莹润的釉质。浅浅淡淡的蓝是微雨飘过的天空，细密的冰裂纹像戳碎一池薄冰，莹润的釉面如昆山片玉，隐隐露出胎的香灰色。宋人的风雅，浑然天成，对美的控制却从一捧瓷土开始，到最后一丝火气散尽。“由于汝窑青瓷胎、釉中氧化铁（Fe2O3）含量适当（约为2%），烧成温度（约为1200℃）、烧成时还原气氛又控制得恰到好处，致使器物烧成后釉面滋润，釉呈淡淡的天青色。”高濂说汝窑以“玛瑙末入釉，汁水莹厚如堆脂”，玛瑙的化学成分是二氧化硅，与瓷器的釉成分相同，釉中加入玛瑙，对颜色影响不大（汝瓷的着色剂是氧化铁），倒是让釉更莹润，让成品逼格更高。汝州产玛瑙，汝瓷的玛瑙入釉也是就地取材的结果。

北宋 汝窑三足弦纹尊 故宫博物院藏

北宋汝窑三足弦纹尊在文华殿展出多年，文华殿按照陶瓷发展史排列展品，站在今天往回看，三足弦纹尊难免带有陶瓷史发展和时代审美的“必然”产物的意味。但是一进入延禧宫就会被它惊艳到，因为即使在一众汝瓷里它都是出类拔萃的，“必然”背后是是宋人对美的极致追求。宋代金石学的发展使复古之风盛行于世，但宋人并不是生搬硬套，而是利用青铜器元素来做设计。比如三足弦纹尊，造型源于青铜器的温酒、盛酒器，但是去除尊常见的掉兽首衔环耳，以简洁整饬的外观凸显造型、釉色、开片之美。

北宋 汝窑天青釉葵花形盏托 （修复）河南省考古研究院藏

盏托。配合茶盏使用。宋代饮茶习俗是点茶，其中一个步骤是用茶筅击拂茶盏里的茶膏和水，打出茶沫。盏台高，是为了更稳地承托斗笠形的茶盏。

《雍正美人图 博古幽思》。架子高处左边有一汝窑水仙盆（大陆已经木有完整器了），最右侧露出汝窑三足洗的一部分，美人身侧有一盏托，这俩跟展览的实物几乎一毛一样，上面的碗看起来像明代的霁蓝釉或洒蓝。汝窑之珍贵可见一斑。

北宋 汝窑初期青釉刻花内鹿纹外花卉纹盒（残）河南省考古研究院藏

第二单元是考古出土品，展品主要来自河南省考古研究院。汝窑遗址的确认用了半个世纪，经过30年的考古发掘，估计宝丰清凉寺汝窑窑址已经被河南省考古院坚壁清野了。这一部分展出了考古出土的汝窑残件。汝瓷有狭义广义之分，广义的汝瓷为汝州境内窑厂出品的瓷器，狭义的汝瓷则是made in宝丰县清凉寺村。

宋 汝窑初期青釉刻花器盖 河南省考古研究院藏

    北宋 汝窑天青釉刻花莲瓣纹荷叶座熏炉（残）河南省考古研究院藏

展品釉色从绿到蓝，釉面从浑浊到明澈，胎体从厚到薄，还有一些刻花、瓷塑残件，展现了宋人对汝瓷的求索过程。刻花装饰手法和纹饰与耀州窑略相似。此部分还展出了烧制汝瓷的器物：匣钵、垫饼和支钉。修复器和完整器的对比也很有趣，颜色、施釉、器型的毫厘之差，就区分出传世品和废品。

北宋 汝窑出戟瓶模具（残）河南省考古研究院藏

第三部分是明清两代景德镇御窑厂仿汝窑（釉）瓷。直接搬运故宫官网：“景德镇御器厂仿烧汝窑（釉）瓷器始于明代宣德年间，而且明代仅限于宣德时期有此品种。清代雍正、乾隆时期，景德镇御窑厂仿烧汝窑（釉）瓷器达到兴盛，不但产量大，而且产品质量精，其中以雍正时期产品尤为精美。” 但是这一部分的展品看起来总比第一部分差一口气，盖因“明、清景德镇御器（窑）厂仿烧汝窑（釉）瓷器往往只注重仿其釉色，造型则几乎皆为当时流行式样。”清代的审美取向也是复古，无论是宋代还是清代，都不会满足于照抄古代，而是借鉴古代元素来创新。

仿汝窑胆式瓶（“大清雍正年制”款）故宫博物院藏

雍正时期的胆瓶啊，那曲线如美人脖颈般玲珑。

延禧宫五大名窑系列展是故宫陶瓷研究中心课题成果最直接的体现，汝窑展不说绝后吧，至少在大陆是空前的。在写这篇观后感时，恰好第十三届“十大精品”展览公布，查了一下，故宫早年间得过奖，但是这些年故宫的办展思路似乎不想跟“十大精品”玩儿了。诚然展厅环境有限，没有搞“形式主义”的空间，但是对院藏文物和研究实力的信心，才是坚持临展平铺直叙画风的底气：呐，都是好东西，自己看吧。

所以，北宋天空的颜色，你们不去看一眼吗？

故宫学院有一次请我的男神，吕成龙老师讲了汝窑瓷的鉴赏。讲到当代仿汝瓷时，吕老师放了一段机缘巧合录的刚出炉的汝窑釉面开裂的声音。如拆碎七宝楼台，如琉璃珠落玛瑙盏，如“一片冰心在玉壶”，天籁当如是。以及这资料留存意识太强了吧。

这个展对蓝绿色弱的人不太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