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友广场散文

凡人

2023-05-06  本文已影响0人  二东的水吉

我们都是凡人,所有信念和信仰在躺到病床上的那一刻土崩瓦解,只有陪在身边的人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只有在饭点吃到合胃口、热腾腾的饭才是真实的。

去医院看输液的外婆,她两侧的病床上都躺了人,其中一位老伯认识我的妈妈,说我妈妈曾经去他的粮油店磨过油,他很是健谈。看了看他的周边,空无一人,就是他一个人和大大的输液瓶相伴。

我刚坐下看着液体顺着输液管滴滴答答往下走,这个老伯就起身嘟嘟囔囔说他得去看看医院的帐有没有给他算对,他儿媳妇算的帐有没有坑他的钱。说着说着,老伯竟然拎着大大的输液瓶往外走,要下楼去找医院对账。

走廊上值班的护士把他拦了下来,他又重新躺到床上边输液边向我们讲他家里的故事。老伯说他的家里有大儿子、二儿子和小女儿。他开了间磨油的铺子,整天赚了钱就给儿子们打钱。他说二儿子争气挣钱多,就给二儿子那边的孙儿们五千学费和生活费,大儿子生活困难,得贴补,就给了大儿子那边的孙儿们三万学费和生活费。

现在在医院给他买药办手续结账的都是大儿媳,他说怕大儿媳骗他钱,就要去对账。

他给大儿媳说让去哪里哪里买药会便宜一点,但是大儿媳已经买过药已经退不了了,他就骂儿媳,儿媳也没说啥。他挂了电话后说大儿媳不敢骂他,因为还指望着他给钱呢。

老伯出去上厕所,隔壁床的阿姨说:这也太偏心了,老大给几万,老二只给五千,怪不得老二一家从没到医院看望过他。

隔壁阿姨还说没人来照顾他,只有大儿媳来给他办手续,办完手续买完药就走了,连饭都没有人给他送,更别说有人在身边照看他输液了。

听这阿姨说完,觉得老伯还挺可怜的,勤勤恳恳挣钱,把钱都给孩子们(大儿子得的多),还不落一点好。

正想着呢,老伯拎着大输液瓶回来躺到床上。这时外婆已经输完液了,外面突然响起喇叭吆喝声,饭点到了,有需要的病友出来打饭。喇叭重复了几分钟,我妈也给我打电话问这里有没有筷子,她在家里做好外婆要吃的东西了,准备来医院给我们送。说完这里有筷子,刚挂上电话,老伯让我去看看外面卖的是什么饭,他还没输完,不方便去。我跟外婆讲了声就出去了。

出去一看,小推车在电梯门口,周围围了一圈人,看了看是米饭和各种炒菜,就回病房跟老伯讲。没想到老伯又问我有什么菜,都是什么价格,我又出去又回来一趟。“ 米饭一块,素菜是一份六块。”我说完,老伯便让我去帮他打一份饭回来。

给他打完饭放在了小桌子上,他也没急着吃,因为还有半瓶液体没有输完。护士这时进来看着他的液体说可以不用输了,只用输半瓶就行了,但是老伯不愿意,非要输完。护士走后,老伯还像我们炫耀他占了医院便宜,输十天液,尽管每次输的最后一瓶液体医生交待只用输半瓶,但每次的液体他是一点也没剩。

直到妈妈给我和外婆送饭过来,他的液体还没输完。妈妈给外婆做了卤面,一打开饭盒就香喷喷、热腾腾的,给我包了肉饺子(外婆不能吃肉),还给外婆买了应季的她爱吃的特色蒸菜(干净清爽可以吃)。我们吃着,隔壁病床上的老伯转过身扭过头,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那刻我只想干饭。

吃完饭我去洗碗,洗完碗从热水间出来看见的老伯拎着饭自己一个人精神抖擞地往外走,我问他:“这就走啦?没有人接你一下吗?”他哈哈一笑,大手一摆:“没那么娇气,下午还要干活磨油呢。”

就这样,老伯就出院了,来的时候一个人骑着小电驴来,走的时候一个人骑着小电驴走。

隔壁床的阿姨说,这老头不知道手里留点钱,挣点钱就给儿子,还给的那么不公,出了钱也不落好,都没人来医院,出了他磨坊里曾经的雇工,没人来看他。如果手里留点钱,哪怕是雇一个护工,也比一个人在这儿强。

外婆说,他把饭直接带走了,回家吃。我问:“家里时没有人做饭吗?”大家说,老伯从来都是自己做饭,没有人给他送饭。这次出院了,知道家里没饭,就提前买了饭带走。我的妈妈也说,他的闺女是和她一个厂子里的,偶尔会去厂里的食堂买饭给老伯送,他就住在磨油的地方,不大的地方铺了一张小小的床。

这会儿,老伯已经又忙了一下午了。这会儿,外婆已经喝了热牛奶躺下了,隔壁床的阿姨已经给丈夫洗完了衣服回来了,我知道,老伯那张空出来的床还会有人住进来,不知道那张床上躺着的人会不会有老伯孤独呢?

人啊,还是自私些好,不为自己着想,会苦了自己,比如老伯,手里不留钱,挣钱给儿子。

我们不是神,做不到神的慷慨和大度。不知道什么原因让老伯这么接近神的慷慨,也许是亲情?老伯说,他四岁的时候没了母亲,上面一个姐姐,下面一个妹妹,他得多努力才有了今天的磨坊呢?那就不得而知了,也许,又是一部老伯的奋斗史吧。

神能渡人,神会怜悯世人,神无所不能。我们都是凡人,凡人力所能及的,就是活着,为念着的人活着,为自己活着,为活着的人活着、陪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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