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我是个不称职的表哥
随着年龄的慢慢增加,我与表妹之间的隔阂似乎也越来越深。从前她见到我,必会远远的亲热的喊我一声表哥,而如今她见到我,不仅不再会喊我表哥,甚至对我的话也有些爱理不理。望着日愈沉默的表妹,我思绪万千。
(一)
表妹对妈妈的样子很模糊。
在她三岁那年,因为爸爸的殴打和家境的贫寒,表妹的妈妈——一个来自云南的女人趁着月色,悄然丢下熟睡的她和五岁的哥哥,离开了。
妈妈走后,爸爸和爷爷经过一番商讨,决定留下年迈的奶奶在家带孩子,而他们则去外地补鞋讨生活。
2008年,表妹五岁,什么也不懂的年纪,奶奶因为旧伤复发,不幸去世,让表妹早早的接触了死亡的残酷。我不记得表妹那天有没有哭得悲天恸地,只记得听爷爷说,她常常在睡梦中哭着喊奶奶。
无奈,爷爷只好接下奶奶的班。可男人的天性又怎么适合带孩子呢?表妹和哥哥一样被粗养,衣服多天不换,头上爬满虱子。同学们纷纷向老师抱怨她身上的异味,最后,她成为了班上唯一的特例——在倒数第一排一个人享有两套桌椅,身后就是臭气扑鼻的垃圾桶。
曾经我窝火过她的老师,怪老师没有照顾她。但身为哥哥的我们,也没怎么照顾她。我们总是仗着哥哥的身份要求她,胁迫她,甚至帮着外人欺负她。
最过火的一次,是我们村里的一个小痞子。
那天他和表妹一起在井里洗菜,表妹不小心溅了他一些水,他便开始没事找事,拿着一块石头追着表妹并恐吓她。最后他把表妹追到一个水潭边,举起石头作势要砸他,表妹重心一个不稳,跌进水潭里,激起好大一片浪花。所幸水不深,只淹至半腰处。
那时我和她亲哥站在旁边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可当表妹泪眼涟涟看着我们寻求帮助时,我们却掉转矛头指向她,斥责她为什么要往别人身上泼水。表妹从水潭里爬出来,哭着跑回家。我们做哥哥的,冷漠的像是一个过路的陌生人。可当时,论力气势力,我们完全碾压那个小痞子一架重型坦克。
(二)
现在想想,小时候我对表妹做得过分的事,屈指绝不能数。
小时候我们让她一个人背着三个书包上学,有一次被一个好心的大妈看到后,立马指着我和她亲哥破口大骂:“你们这些当哥哥的,不帮妹妹背书包也就算了,还让妹妹帮你们背书包,真是少见!”
我和她亲哥被骂得有些难堪,想回嘴,可毕竟理亏在先。表妹见我们两个不好受,竟然像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一样对大妈说:“我自己要帮哥哥背的,不用你管。”
大妈听后立马表现出孺子不可教也的愤怒,骂骂咧咧的拂袖而去。
梅雨时节多雨,且天气喜怒无常的像个顽童。有次上学,早上明明晴空万里,找不到一丁点乌云的痕迹。下午却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我正发愁怎么回家,外面有同学大喊:“木头,你妹妹来找你了。”我知道他没骗我,因为表妹本就放学比我早。于是我连忙走出去,看到表妹穿得破破烂烂,肮脏凌乱,手里还拿着一把与她等高的雨伞。
那一刻,我竟然涌现出一股强烈的羞耻感,我觉得旁边在嘻笑的同学都在看我,看我这个穿得破烂来给我送伞的表妹。
我几乎是全拉着表妹走出我学校校门的,和我一起的同学也看不下去了,对我说:“你是她哥哥吗?”而后跑去商店,买了些零食给表妹。看吧!对于表妹,我连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都不如。
我不是一个好哥哥,真的!
(三)
不知不觉中,我上了高中,表妹上了初中。或许是因为家庭以及慢慢成长的自尊心,表妹变得愈发沉默,我曾在她日记本里偷偷看到一条让我心疼不已的话——沉默不语做最不合群的那个。
我向她同学打听,才知道表妹在班上,是个近乎透明的存在。我决心好好开导一下表妹,才发现一向多话的我面对表妹竟是个语言的白痴,词穷到无法开口。
我开始反思自己从前的行为,叫来她亲哥时,他却反问我:“你觉得她以后会真的把我们当哥哥吗?”
我不知道长大以后的表妹想起以前的事会不会付之一笑,我只知道如果时光真的能倒流,我一定会将当年那个没事找事的小痞子揍到满嘴胡话,将当年那个下雨的自己扇到眼冒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