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与猎人
当我决定将这些奇怪的经历写下来的时候,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我完全不在乎别人会怎么看,也许他们会说我是在撒谎,或者认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让我产生了胡思乱想。可我知道,我诚实地记录了一切,至于那些无法解释的事,我们只好认为大自然或许还有另一套法则,它隐藏着,不为人知。
出于一种叙述习惯,我很想说清楚事情发生的具体时间,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哪一天,当然,这并不重要。姑且就认为这一切开始于昨天。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由于我睡得很早,半夜里就醒过来。这时我发现屋子里似乎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像是有一双眼睛隐藏在黑暗中,居高临下地盯着我。“可能是梦里的气氛尚未来得及消失”,我心里想,并伸手去按台灯的按钮,奇怪的是,台灯没有亮。借着窗外的光线,我起身来到地上,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想看看时间,但屏幕却突然闪起来,像是一个小小的霓虹灯。房门不知何故也敞开着,呼呼的狂风从门前窜过,空气中弥漫着沙尘的气味。而我清楚的记得,门外是宽敞的客厅。
我想说,这一切并没有使我感到意外,真正让我恐惧的是屋外面发生的事。
我走出门,风沙中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世界——天空和地面是同一种色调,灰暗阴冷。四周是一望无际的旷野,没有一棵树,没有一个人,或者是任何活动的东西。当我想再次回到屋里时,身后却什么也没有,似乎它从来就不存在过。
起初,我以为自己是在梦中,这一切不过是脑电波在作祟,但很快我就意识到这不是梦。我向后一仰,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上,并且马上就感觉到了疼痛。当然,这也不是幻觉,我神智正常,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和周围的寂静。那么,我是在无意中来到了一个神秘的地方,只有这一种可能。
我尽量沿着直线朝一个方向走去。据说陷入迷途的人,如果行走的路线足够直,是可以走出困境的。我不知道这种说法的可靠性有多高,那时我能做的唯一的事就是毫无顾忌地迈开双脚。
在战争中幸存的人也许会说他们曾经历过最骇人的场面,但在这里,巨大无形的空虚才是最可怕的东西。没有依靠,没有目的,甚至是没有希望。我走在未知的覆盖着白色沙砾的地面上,像一个孤独的探险者,内心充满悲伤和恐惧,直到上天做出新的安排。
就像童话中讲的那样,在天快黑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位须发皆白,穿着一身灰色衣服老人。他目光深邃,相貌平和,左手拿着一根木棍,右手提着一只竹篮,篮子上面盖了一块黑布。
当时,我沮丧万分,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内心混乱到了极点。我坐在地上,绝不肯再走一步,仿佛前面就是万丈深渊,只要我一抬脚就会掉下去,摔得粉身碎骨。就在这个时候,背后传来了沙沙的脚步身,老人像一个幽灵一样出现在我面前。
“你从哪里来?”他问道。
“不知道……我正睡着觉,突然醒了,出门就到了这里。”
“和他们一样。”
“谁?”
“迷路的人。”
老人说完,继续向前走去。我急忙跟在他后面,一步都不敢落下,生怕一不留神他就会突然消失。
我们大约走了半个钟头,但就像是在原地漫步,四周什么也没有,只有天地的颜色变得越来越浓稠。这时,老人朝四下里看了看,从篮子里面拿出一把手电筒,一道笔直的光线刺破昏暗,不远处,一座小木屋露出了模糊的轮廓。
说实话,由于天色太暗,我看不清这座屋子到底有多大,但当我走进低矮的屋门时,我相信,这间屋子绝对属于一个物质上和精神上都相当饱满的人,而他一定在此地居住了许多年,才开辟出这样一派宏伟富丽的天地。
从里面看起来,屋子显得非常宽敞,里面有一间卧室,一间厨房和至少可以坐十个人的餐厅。其中一面墙壁被高大的书架占满,另一面墙壁上挂着三杆大小不一的猎枪、两把样式古老的匕首和各种捕猎工具。屋子中间摆着一张长方形的桌子和几把椅子,靠窗户的位置有一个火炉,上面一把锈迹斑斑的茶壶噗噗的冒着热气。
当时,我又冷又饿,坐在火炉边身子一直在发抖。老人拿来一个瓶子,示意我将里面的液体喝下去。我什么也没想,仰起头,喝干了那种黑乎乎的味道有点像番茄汁的东西。很快,全身边不再发抖,也感觉不到饥饿和寒冷。我朝老人感激地笑了笑,他正在读一本书,注意力很集中, 显然没有看到我。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突然中止了阅读,将书放进书架,然后对我说:“时间到了,我们走吧。”
“去哪?”我怯怯地问道。
“你该去的地方。”老人冷冷地回答。
我没敢多问,跟着他朝卧室方向走去。令人惊讶的是,卧室旁边有一幅巨大的山水画,画的后面居然还有一扇门,推开画框,一段木梯伸到了地下。我们踏着木梯小心翼翼地来到里面。室内灯火通明,摆放着各种物理仪器,俨然就是一座壮观的实验室。
“你是科学家?”我问。
“不,这只是我的业余爱好。”
老人说着一伸手揭开旁边一块很大的黑布,下面是一架望远镜,在烛火下,金属外壳闪闪烁烁,显得神秘莫测。
“这是你的权利,”他指了指这个大家伙,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我怀着狐疑和好奇之心,将眼睛凑到了镜筒前,透过黑色镜片,我看到了一幅令人胆战心惊的图像——一只样子怪异的动物。确切的说,是一只长着我的头颅的绵羊。我看的很清楚,很多年来我几乎每天都能在镜子中看到同一张脸。毫无疑问,那就是我自己。
我连忙离开望远镜站在一边,好像这架冷冰冰的机器会摄走我的魂魄。
“那个人是我?”
“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怪物。”
老人听完微微一笑,然后重新将机器盖好。他什么也没说,但神情却像是早就知道了一切。这时他走到墙角,不知动了一下什么,墙壁突然移开,露出了一个黑魆魆的洞口。他拿出手电筒,回头看了我一眼,进到里面。我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这是一条低矮狭窄的隧道,由于老人身材高大,他不得不一直低着头前进。我无法与他并肩行走,只能在他身后,借着微弱的灯光,跌跌撞撞的走着。隧道里面很潮湿,头顶随时都有水滴下来,有时候还能清晰地听到水滴敲打地面水坑的叮咚声。
我记得这段路很远,我们走了很长时间,凭直觉,这是一条通往不幸的道路。本来,我有足够的时间来搞清楚所有的疑问。我从哪儿来?这是什么地方?我们要到哪儿去?老人究竟是个什么人?那些天文仪器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会看到自己?当然,如果我坚持要得到答案,他无法始终保持沉默,即便只明白了这个谜团的十分之一,那也强过一无所获,至少在通向未知的道路上,我们可以依靠自己的判断。可现在我已经错过了机会——我们已经来到了隧道尽头,一道铁门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老人不慌不忙地掏出钥匙打开锁,用手一推,铁门发出夸张的极其嘹亮的声音缓缓打开。一股腥膻和狂躁的气味迎面扑来。天呐!我又一次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惊。而这次,我相信,情况可能会更糟糕一些。
到了这个时候,如果我还能够保持镇静,几乎不可能。而我隐隐的感到,这个神秘的老人还会带给我一些更不可思议的事。
谁能想到,我们磕磕碰碰穿过一条黑色的走廊之后,迎接我们的居然是一个巨大的动物园。不,这不应该是一个动物园,我们看到的所有动物都被锁在铁笼中,笼子一个叠着一个,在两边竖起了两道高大恐怖的动物铁墙。
看到有人进来,动物们发出可怕的吼叫声,不停地用身体冲撞笼子,场面令人毛骨悚然。其中,有一只黑猩猩,张着嘴大喊大叫,两只手从铁栏中伸出来,朝我们做出撕扯的动作。看起来,它异常愤怒,表情骇人,两只眼睛暴突着,眼球充满了血,似乎随时都会爆炸。还有一只我叫不上名字的鸟,红白黑相间的羽毛很好看。它张着翅膀在笼子里上下扑腾,不时用头拼命地撞向栏杆,全身羽毛散乱,两只爪子已经刮破,血淋淋的,像是屠宰场的幸存者。
这简直就是地狱!
老人瞅了瞅它们,然后从容不迫地从背后取下一杆枪,朝天放了一枪,巨大的声响、火光和硝烟味使动物们的狂躁有了缓解。我有些惊讶,我竟然没发现他带了一杆枪,而我一直都在他身后啊!
“你什么时候带了枪?”
“一直都带着。”
“这些都是你的猎物?”
“没错,”他朝枪管吹了口气说,“我是这儿唯一的猎人。”
但仅仅过了几分钟,狂躁和愤怒就卷土重来,动物们又开始嘶叫、撞击,这一次,甚至比刚才还要猛烈。我万万没有想到,这时老人快步走到一座笼子跟前,打开铁门,将一只瘦小的白眉猴一把拎出来,然后气咻咻地将其扔在地上。伴随着一声怒吼,一道黄色的影子划过眼前——一只体型庞大的狮子从高处的笼子中俯冲下来,转眼之间,那只白眉猴就被撕成了碎片。
“动物园”终于安静下来。金毛狮子慢吞吞地走到老人身边,像狗一样,前腿伸直,伏在地上。
小动物们吓得浑身发抖,眼中流露出惊恐的神色。而我,也是手脚冰凉,冷汗直冒。我手无寸铁,身体瘦弱,在这只猛兽的利爪下,就像一块蛋糕,轻轻一碰,就会四分五裂。我能怎么样呢?不论是猎枪,还是狮子的血盆大口,都可以毫不犹豫地将我毁灭。我不过也是一只猎物。
我什么也不敢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尽快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可是,老人好像对那只狮子使了一个眼色,它猛地站起来,慢慢地朝我走来。我心跳加速,呼吸紧张,一动也不敢动。它朝我身上嗅了嗅,又绕着我走了一圈,突然发出一声巨吼,我一屁股坐在地上,闭上眼睛,心想:“完了,我不明不白就丧生狮口,真惨呢!”但最恐怖的事并没有发生,狮子吼完后又回到了老人身边。他低下头想了一会儿,然后走到我面前指着远处说道:“那是你的位置。”
我爬起来,朝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是一个叠着一个的空铁笼,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我说:“你打算把我关起来?”
他说:“猎物就应该待在笼子里。”
我说:“我不是你的猎物。”
说完,我转身朝门口走去,但那只狮子拦住了我。
“你应该明白,”老人说,“这个地方我说了算,我才是这里的主人。”
他的语气变得严厉起来,充满了戏剧性意味。整个“动物园”也顿时鸦雀无声,仿佛上帝从这里经过。
我站在原地,夹在人与兽之间,面临着艰难的选择。也可以说,根本不存在什么选择,我对付不了猎人,更别说威风凛凛的狮子。不过,我仍然抱有一丝希望,如果留下,到底会怎么样?也许,未必就是噩梦。
我说:“你说过,我只是迷了路。如果能出去,我可以找到回去的路。”
“这种可能太小了。”
他说,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从这里走出去。这些动物都是迷路的人变的。他们在望远镜中看到什么,就会变成什么。在这里,它们都是狮子的食物,随时有被撕裂的可能,因此,走出去的唯一方法就是杀死狮子。他还告诉我,这只狮子不但凶猛,还能根据人的气味辨别出他是否会变成一只动物,从而为他指定一个位置。
“你为什么不杀死这只畜生?”
“我无权这么做。”
“可你亲手将那只猴子扔在地上?”
“你可以认为我是帮凶,” 他蹲下,抚摸着狮子的头说,“规则很简单,要么杀死它,离开这里,要么被它吃掉。要知道,这是属于强者的游戏,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应该抛去懦弱、同情,让心变硬,血变冷,用杀戮换取自由。”
好像是为了证明他说的话,他走过去,依次打开五个笼子,放出里面的动物。我看到了一只耷拉着翅膀却昂着头的孔雀,一只摇晃着身子脑袋左顾右盼的火鸡,一头四肢短小目光呆滞的野猪,一匹胆小发抖的斑马和一只气势汹汹的德国牧羊犬。它们聚到一起,好像在商量着对付狮子的办法。
老人用手在狮子的头上轻轻拍了拍,可能是发出了攻击的信号,只见那只黄毛畜生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响声,身子朝后一缩,大吼一声腾空跃起,血盆大口直扑那匹可怜的斑马。我只听到一声惨叫,斑马的脑袋就只剩下了一半。孔雀和火鸡吓得逃到一边,野猪和牧羊犬虽然浑身颤抖,却没有退缩,一前一后将狮子围住。
老实说,我不应该心存幻想,奇迹不会轻易出现,尤其是我们都认为压根就不会有什么奇迹。事实上,不出所料,两只勇敢的挑战者在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就即刻毙命,惨状比斑马好不了多少,一个被拦腰咬成两半,一个被剖开了肚皮。而那两个逃兵,我本耻于谈论它们,但为了讲清楚我是如何用猎枪对准了狮子的脑袋,有必要说一说它们的命运。孔雀跳到了笼子上面,在奋力向上攀登时,被咬住尾巴,甩到另一边的笼子上,当场撞死。火鸡则一头扎进了一只空铁笼,还没等狮子到来,就吓死在里面。
就在狮子跳上铁笼追捕孔雀的时候,老人紧紧抓住猎枪的手突然松开,他似乎很欣赏这个场面,竟然激动地揉了揉眼睛。而我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悄悄地溜到他身后,一把抢过武器。由于用力太大,老人被我拽倒在地上。在狮子还没有来得及扑向我时,猎枪已经对准了它的头颅。
“怎么样,现在我可以出去了吧?”
老人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说道:“在你没有进入笼子之前,你还是人,杀了它也没用……”
他话没说完,我就扣动了扳机,这只凶残的杂种一声没吭就倒在地上。我走到它跟前,又补了两枪,确定它必死无疑后,才放心地走开。现在,我解决了眼下最大的麻烦,至于老人,必要的时候,拳头就足够了。
我挨个打开笼子,放出被囚禁的动物。老人反对我这么做,可我没理睬他。一种盲目的自信在体内迅速膨胀。一开始,他还显得无所谓,但随着获得自由的动物越来越多,他渐渐不安起来。果然,一只狼向他慢慢逼过来,老人知道情况不妙,急忙向门口跑去,但已经晚了,狼一下子窜到他面前,用一双凶光毕露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他。我明白老人不能死,否则我们谁也出不去。就在那只狼正准备扑跃时,我一枪打在它脚下,它发出一声惊叫,逃到了一边。
但事情还没有结束,刚才一枪激怒了其他动物,现在它们毫无畏惧地开始向
我们靠近。
“现在怎么办?”我问。
“快走。”
老人拉着我闪出门,在隧道里飞快地向前跑去,背后传来了撞击铁门的巨大声响。我们知道那扇门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于是拼命奔跑。大概走了十几分钟,隧道前面出现了一个三岔口,老人示意走中间。穿过一段结了冰的通道,我们来到了一个水潭边,这时,铁门已被撞开,动物们的吼叫声越来越近。我们来不及细想,跳进了水潭。老人带着我,从水下游出隧道,来到了地面。
当时,天已经亮了。虽然天气阴沉,看不到太阳,但空气却有些炙热,我们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被风干。我记得刚来时四周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现在,我们坐在一个清澈宁静的湖边,旁边是一片茂密的树林,地上长满了野草和各种颜色的野花。
“穿过树林,一直往前走,就能回到家。不过……”
“不过什么?”
“我们走错了路。”
老人登上不远处的山头向周围看了看,然后又回到湖边,再次跳进湖中从来路返回。等到水面完全平静,再也看不见他,我才转身朝树林走去。
树木很茂盛,枝叶遮挡了大部分阳光,使得下面格外昏暗,而且越到里面光线越少,脚下也越来越难走。似乎是刚刚刮过一阵飓风,很多树木被连根拔起,乱七八糟地倒在林子里。我看到一颗需要五个人合抱的松树被齐根斩断,断口就像是刀刮过一样平整光滑,大量粘稠透明的汁液从边缘分泌出来,一滴一滴往下掉。
一只乌鸦飞过来,不偏不倚就落在那个树桩上,圆溜溜的眼睛不停地打量着我。接着,又一只乌鸦飞过来,也落在树桩上。就在我心里疑惑的时候,第三只,第四只……飞了过来,树桩上落满了就落在其他树上。只过了几分钟,周围的树上全停满了黑压压的乌鸦,它们都将眼睛对着我,就像是围观一具腐烂的尸体。我心里一阵害怕,急忙踉踉跄跄离开那里。这些难看的家伙轰的一声,飞到了半空,一直在我头顶盘旋,不肯离去。
由于天色太暗,加上心里着急,我没有看清楚前面的道路,掉进了一个很深的用来捕捉猎物的陷阱。这时,乌鸦们从天上飞下来纷纷落在陷阱边上,张着嘴嘎嘎地聒噪着。
真的,我毫无办法。陷阱大约有三人高,内壁潮湿,上面光秃秃的,根本无法攀登。我陷入了绝望。我不指望有人从这里经过,然后将我救出。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即使我不饿死,也会被这些虎视眈眈的恶棍们活活瓜分蚕食干净。有一只已经急不可耐,径自飞下来试探着向我进攻,我大吼一声,挥舞着双手将其赶跑。但它们仍然牢牢地盘踞在洞口,不时派一只下来骚扰一番,一点点耗费我的体力,等待我无力反击的时刻到来。
我心想,与其让活活吃掉,不如撞死在这里,至少那样可以少一些痛苦。不过我承认,这个想法仅仅是在脑中停留了一瞬间,即使在这个时候,我仍然没有勇气来做这样一件困难的事。而且,还有一个促使我放弃轻生的原因——直到此刻,我还是不能理解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切。我连遭厄运,就像是在梦中逃亡,荒谬、残忍、不近情理。我希望看到这幕荒诞剧如何落幕,哪怕是还没有到最后时刻。
砰!随着一声枪响,一只乌鸦掉在我的脚边,洞口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我得救了。没错,是他。在湖边分手后,老人返回了自己的屋子,但想到我走错了路,一定会遇到麻烦,于是又赶了过来。
我们一起穿过树林,来到一片荒草滩上。这时,太阳刚刚升起,远处雾气氤氲,隐隐约约能看到几个人家。老人指了指那里说道:“那就是能让你回家的地方。”
临近中午时分,我终于到达这个村子。村口,一个小男孩热情地迎接了我。他问明来意后,带我走进一所屋子,让我大吃一惊的是,一只狮子——和隧道里面的那只一模一样——躺在一个男人的脚边,闭着眼睛,身子一起一伏,像是在睡觉。
我说:“它怎么会在这?”
男孩说:“这是我的宠物,名叫国王,从小和我一起长大。”
我说:“你不害怕?”
男孩说:“为什么要害怕呢?”
不知道是心有余悸,还是哪里出了问题,我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我拿出老人给我的枪,对着正在熟睡的“国王”扣下了扳机。一股鲜血溅在了男人的脸上。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我。随后,反应过来的男人一拳将我打倒,一只脚重重地踢在我的头上,我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和眩晕,然后昏死过去。
我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根柱子上,面前是一个广场,上面站满了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愤怒,在他们看来,我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经过讨论,他们做出了对我的惩罚——投入狮笼。我一声不吭,没有为自己分辨。不会再有人来救我,这是最后的结局。
他们解开我身上的绳索,将我关进一座巨大的兽笼。三只体型高大的狮子被猎物的气息所吸引,慢慢向我靠近。突然,它们加快速度,在距我还有三四米的地方,一跃而起……我眼前一黑,仿佛看到一只瑟瑟发抖的绵羊残忍壮烈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