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 | 念念不忘仍是那一袭旧罗裙

作者：野姑

I Won't Give UpJason Mraz - Love is a Four Letter Word

好些年前我们新闻学院的院长是位女士，风度优雅而不失干练。

她在位的时候，公关做得尤其出色，学院名声日隆，名目日渐繁多的奖学金和装修越发考究的院办公室是明证。这么个能干的女人，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竟是“我们妇道人家……”

乍听有点惊讶，转念一想，这样的论调其实早已不新鲜。

前两年就有个女明星说过“做女人难，做知名女人更难”就是其早期的一个版本。后来有一阵媒体喜欢乱封“女强人”称号，随后就日益受到各色人等抵制，尤其是女人自己。

翻翻报纸杂志就会发现，但凡做出点成就的女性，在接受采访时总要有意无意地补充一句：其实我并不是（或者并不想成为）女强人，生怕被人看成只知事业不懂感情的悍妇。

说到底，人类对女性性别意识的强调从来就是个一以贯之的主题，只是表现形式不同。

充斥各类时尚杂志的所谓“职场秘笈”，在绘声绘色地讲述办公室政治、激励女性不让须眉勇往直前的同时，更没忘了提醒她们如何注重穿衣打扮、姿态仪表，在办公室以美好形象示人。

印象最深的是之前有篇很受欢迎的文章，教女性落座之前用手轻柔地拂一下裙摆。此举其实并无深文大意，但却有着强烈的性别暗示，它以一种非常暧昧的方式告诉对方：

我是女性。

我们的女院长大概没空顾及这些无聊文章，但我一直记得拍毕业照的时候，她穿了一件中式立领的短袖上衣和一条深色的碎花长裙，腰板挺得笔直，双手规矩地放在膝上，很矜持地笑着，仿佛旧时温婉的小家碧玉。

虽然稍有矫情之嫌，但年近五十的人还能有这样的女儿心态，让我觉得平日里严肃有加的女院长无端地多出了几分可爱。

至少，她没忘记自己是个女人。

“女人，生来就是妆点这个世界的”

—— 大二那年口语课的期末考试是小组讲演，我们那组领到的题目是“时尚”，这句话是我们班长当时脱口而出的一句台词。

班长有着宽宽的肩和飘逸的黑发，他站在草地上抽烟的时候，背影非常好看。不过班长算是个沉默的人，所以他说出这句经典台词的时候，我们全体女生都睁大了眼睛，有种莫名的惊喜。

当初冲着“女权主义者的圣经”这句广告语买了西蒙•波伏娃的《第二性》。

洋洋几十万言的著作得出的结论是：目前现实存在的男女不平等是人类进化过程中自然选择的结果，随后又被社会的角色期待不断地强化和固定下来。

出乎我的意料，这位女权运动的先驱并没有教女人奋起抗争。

有位哲人说过，一个社会文明程度的标准，就是在这个社会里男人活得就像男人，女人活得就像女人。按照波伏娃的观点，当下这种女性意识的张扬与其说是社会的进步，毋宁说是认识到现实社会里男性的主导地位短时间内难以撼动之后，女性所采取的一种聪明的对策。

社会本来是有分工的，“你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何乐而不为？

据传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女皇帝武则天流传下来一首诗：“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只为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

那么骄横跋扈的一个女人，在经历了多少宫廷勾心斗角乃至喋血之争后，念念不忘的仍然是曾系了它去见故人的那一袭旧罗裙。一代女皇也罢，我等平凡之辈也罢，终究难以摆脱那挥之不去的女性意识。

因为，卿本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