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故乡和有故事的远方（五）

到了省城，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标准的普通话，年轻而富有活力的姑娘和小伙儿，干净宽敞的街道，时尚前卫的橱窗和琳琅满目的商场，都让两人心情舒畅。

手拉着手来到影楼一条街，她仔细地对比摄影风格和妆容效果，定下了沟通最满意的那家婚纱摄影。

他对摄影也饶有兴致，不但认真地配合化妆和挑选服饰，连表情和动作都格外投入，镜头里和镜头外都流淌着幸福。

你要相信，这样的感觉很富有感染力。化妆师在镜子里凝神审视和略一沉吟，就能迅速定夺某些配饰是否得当，最后简洁到大致上本色出镜，她对这样的洞悉是满意的。神态和表情的自然流露，让摄影师在捕获和抓取镜头的时刻都无比兴奋，连说几个OK。

这样忙碌而配合默契的一天，是她来到他的家乡最开心的一天，全情投入后的愉悦浸透了每个毛孔。他到后晌由于顾不上吃东西，脸色苍白，摄影师在镜头里细心地发现了，可他竟然浑然不觉。

结束了最后一个镜头，两人都还有意犹未尽的感觉。回酒店的路上，所有的店铺都打烊了，霓虹灯和路灯遥相辉映的冬日街头，静谧而洒满了喜气，红灯笼已经悄悄地挂上了，马上要过年了。

回到酒店，发现除了泡面，已经找不到什么吃的了。于是头对头地吃了泡面，这竟然是她觉得来此吃得最顺口的饭，他又回归了那个细心体贴的大男孩，心心念念只想让她开心幸福的那个人，让她闭着眼睛愿意把手放进他掌心里的那个人。

仿佛之前的生活回归了，她想，要是一直这样，那该多好。

第二天从书店出来，他就要急着回家，她还想看看古城，可看着他不容置辩的表情，她的心又沉了下去。于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目不斜视的他后面跟着步履迟缓而面无表情的她，跟越来越浓厚的喜庆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有了这几本书，剩下的日子便好打发一些了，他不再强迫她吃东西，而且还笨拙地单独为她下了一碗面。

她是个善良的姑娘，体察到了他对父母难以割舍的深情，接下来的相处便格外顺从他。

接下来几天的重头戏，他的父亲带着他俩，乘着各种车，奔赴在尘土飞扬的乡村公路上，去亲戚家送请柬和拜早年。

于是，肩背手提，一家家拜访，寒意凛冽的冷风毫不留情地吹过，冻得她直哆嗦，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想想日子真不容易啊，对着各种陌生而粗糙的面孔，她要适时地微笑，不时地称呼着婶子姨妈姐夫大舅二姑四姨五妹夫，细节繁琐。

看电影《秋菊打官司》的时候，她无比向往过那种浓厚淳朴的乡土气息，很想身临其境地感受一下。如今置身其中，只有越来越多的疲累和疏离，很难融入其中。

终于，被她当作任务来完成的头等大事，就要来了。

她被提前一天送到亲戚家，第二天由他从这里表演接亲的仪式，把她娶回。第二天一早，天还是黑的，她被女主人带去昨天说好的理发店，开始给她盘发和化妆。

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索性一直闭着眼睛补觉。睁开眼睛发现，镜子里坐着一个跟墙上贴着的千篇一律的恶俗结婚照里的新娘一样儿的人，既陌生又土气，尤其刘海还被格外卷起，两颊的腮红和唇膏都让她想到了大妈们的秧歌队。

可惜了设计师朋友精心设计的婚服，被这样粗鄙简陋的发型和妆容，粗暴生猛地糅合到一起，立刻显出了驴唇不对马嘴，夸张而吓人的效果。

她看着镜子里涂着厚厚的官粉，嘴脸红艳的自己，错愕而哭笑不得。

本来是文艺范儿的正剧，被生生地演成了一出农村滑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