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伏妖记事录（0）
引子：渎山酒肆
民国初年军阀混战，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
虽然说乱世出妖邪，不过在魑魅魍魉横行于阳间屠戮生灵之时也是大批散仙游侠除魔卫道之日。
距离太湖不远的中渎山上最近开了家小酒馆，酒馆的老板是一对外地来的中年夫妇。男的是主厨女的则负责管理财务以及端茶倒水。
酒馆开业时间不长，但靠着一道名为“渎山脱骨肉”的招牌菜把店里的名声打得响亮。所以来此投宿吃饭的客人也总是络绎不绝。
招牌虽响，但这家店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每月的月中酒馆都必须关门歇业一阵子，少则一周多则半个月。这样也引得慕名前来品酒吃肉的客人都会在月初的时候就订好位子。
恰好有这么一天的傍晚大雨瓢泼，一个年轻的学生来到酒馆投宿。那学生本在北平上学，这两天由于学校放假他便借此机会回家探亲。本想连夜赶回家的，奈何大雨阻路，又碰巧正好路过这家酒馆，就暂且住下了。
临近月中，店里没什么客人，学生定好了房间后已经到了饭点就下楼问店家的有什么可口的饭食。
招待他的是老板娘，看那学生望着菜单一脸迷茫的样子就耐心地向他介绍起来
“小兄弟是第一次来吧，可以尝尝我们这儿特色菜脱骨肉啊！用得是上好猪肋骨加我们的独有配方文火清炖而成，骨酥肉烂保证你吃后赞不绝口。另外再来上一壶上等的鹿鼎酒，我跟你说啊，这酒可是用深山野鹿的鹿骨泡制的，尤其是这晚上喝了之后比白天还有精神！”
学生见老板娘这么殷勤一时有些局促起来，摆摆手向老板娘腼腆地说道：“那个，我不会喝酒的，您就给我来份肉吧，再来一碗米饭，现在确实有些饿了……”
“好勒！脱骨肉一份，米饭一碗！小兄弟你先坐着，菜一会儿就上来。”老板娘招呼完学生后笑盈盈地就转身往里屋忙活了。
不到片刻的时间，老板亲自端着煮好的肉来到了那学生的饭桌前。一股奇异的香味立刻在空荡的酒馆弥漫开来。老板将一盆肉往他面前一放煞有其事地说：“小兄弟你趁热吃，想要再吃上一顿就得等下个月啦！打明儿开始这酒馆就得暂时关门歇业一段时间，这顿给你加足了分量让你过过瘾！”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铃铛摇晃的声音。众人闻声望去，只见门外一位破衣烂衫的乞丐正像店里走来。那乞丐看上去年纪不大眉清目秀的，却长着一头长长的白发。手里摇着一面无字无画的纸扇，走路一步三摇，未见铃铛只闻铃声。进门之后也不言语直径向拿学生和酒馆老板走去，行至饭桌前他俯下身子冲那盘脱骨肉使劲的闻着。然后起身笑嘻嘻地对老板说到：“店家，这样的肉，给我也来一份。”
老板见乞丐这副模样怕是要吃霸王餐了，便有些轻蔑的对乞丐说：“这脱骨肉可是我们店里的招牌菜，向来价格不低，而且讲究的是先给钱在吃肉，不知您……？”
还没等老板说完话，那学生就先开口了：“不要紧的，这位老兄应该也是饿坏了，我这份先给他，麻烦您再给上一份吧。”说完学生从包袱里翻出个银元压到了桌上。
老板看到了钱就喜笑颜开，拿了银元就往兜里揣：“还是这位小兄弟心肠好，也罢，我再去给你做一份，保证不比这盆肉的量少。”说完他又转身进了厨房忙活起来。
那乞丐呢，拿了一盆肉也不吃，光是用鼻子闻。一边闻嘴里还一边念叨着：“山西的，就是山西的。”
学生纳闷，转而问向乞丐：“山西？什么是山西的？“
“肉，这肉是山西的。”
学生听到乞丐这么说更是纳闷。莫非他的意思是这用来做脱骨肉的猪是山西运来的？
想到这儿老板已经把另一盆做好的脱骨肉给端了出来，重重得放在了那学生面前：“做得了！尽情吃吧！”
此时这学生也是饥饿难耐，举起筷子便向那肉夹去。当他正要夹还没夹到的时候另一双筷子已经抢先夹去了学生准备瞄准的那块肉！拿着另一双筷子的手不是别人的正是那个乞丐。
他夹起那块肉没有吃，依旧是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这次是河南的，错不了了。”
老板这一听，脸色立刻就拉了下来。
“我说你个小瘪三，你自己不吃就不吃，还不让别人吃。什么河南不河南的，成心让人添堵！”
“唉唉唉，老板别着急，这位大哥其实是个神人，他光用鼻子就能闻出做排骨的猪肉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这盆的猪肉可能是河南的，老板我说的对不对啊？”
“小兄弟，我可没说这是猪肉啊？”没等老板答复，一旁的乞丐却先抢下了话茬子。
“欸？那这能是什么肉啊？”学生更是惊奇，明明面前这两盆散发着诱人的猪肉香，而且先前那老板娘给自己介绍时也说这是上好的猪肋骨啊？
那丐没有答话，反而将身子往椅背上倚靠翘起了二郎腿，用一种狡黠的眼神盯着那酒馆老板，把老板看得格外不安和局促，整个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了起来。
见许久屋子里没人答话，那乞丐才自顾自的说起来：“河南安阳有个人叫赵萧九你可认识？”
老板摇了摇头。
乞丐又说：“山西曲河县有个人叫朱三斤你可认识？”
老板又摇了摇头。
乞丐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那就巧了，这二位可是跟我说了。你们上个月刚见过面的。这么快就忘了？”
老板有些恼怒了：“你这疯乞丐说什么胡话呢？你说的人我都不认识也没见过，若你还要继续在这里捣乱影响我的生意就别怪我不客气！”
乞丐到也没生气，无奈地努了努嘴。慢悠悠他打开手里的扇子，原本两面光白的扇面上赫然出现赵萧九和朱三斤的生辰八字。紧接着他用力将扇子往地下一扣，“轰”地一股浓烟立刻在地板上升腾起来，弥漫地整间屋子云雾缭绕的。
坐在一旁的学生被呛得直咳嗽，他用手奋力拨开环绕在眼前的迷雾却发现乞丐的身边竟多了两个人。这两人面无表情脸色惨白，身上套了一件黑色寿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显得十分诡异。
乞丐这时候开口对他们俩人说：“你们俩丢的那部分在这儿呢。拿起来对对吧。”说完还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那两盆肉。
乞丐身边的那两人走到饭桌前解开黑色寿衣的扣子，只见他们胸口的部分都是创面极大的伤口。两排肋骨连带着胸前的肌肉都被连根切掉，里面的内脏顺着伤口流淌了出来。他们分别走到了一盆肉前，用手抓起肉和骨头就往自己的伤口里塞。
学生惊出了一身冷汗同时还觉得胃里翻江倒海，他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不料没控制住还是大口地吐了出来……
乞丐放下了自己翘着的二郎腿起身笑嘻嘻地走到两个穿寿衣的人中间，然后跟他们勾肩搭背地说：“赵哥朱哥，你俩瞅瞅骗你们去江苏做买卖，最后害死你们的是不是眼前这个人啊？”
显然，两个穿寿衣的人也早就看见了眼前的店老板，恶狠狠地说：“不错，就是他！”
“那就行，接下来你俩自己看着办吧，我就先走了。”
说完他微笑着拍了拍这两个穿寿衣的人转身就要离开。
店老板此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停地冲着乞丐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喊：“这位高人留步啊！别把我丢给他们啊！杀人的事我也是被逼的，都怪那娘们儿，她可不是人……啊……”
老板话还没说完，只见一根像绳子似得东西直挺挺地戳穿了他的喉咙，一股血沫子从老板的嘴里喷了出来。一眨眼间绳子从老板的喉咙里收了回去，在空中绕了一个圈又飞了回来，连续击中了两个穿黑色寿衣的人。瞬间他俩就化作了一团青烟。紧接着那绳子不依不饶直接朝着乞丐就飞了过去。
乞丐背对着飞来的绳子也不躲闪，打开扇子在背后一挡，那绳子瞬间被弹飞了好远。
学生惊恐地目睹了这一切，早已吓得脸色惨白。他顺着地上的绳子看去，只见绳子的另一头连接着老板娘的屁股。那老板娘却倚着厨房的门边冷笑到：“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个多管闲事的散人关逸清啊！你说我们这夫妻俩在这儿好好地做买卖你没事儿何必来当这搅屎棍呢？”
“你们夫妻？刚才被你害死的那位我不知道他听到你刚才说的心里是做何感想，反正换成我打死也不找个妖精做老婆。”一边说着乞丐又找了张椅子坐下。
“另外你们做买卖我不管，但你们拿人肉做买卖我多少就得管管了。刚才被你打散了的两位苦主找上我，让我帮他们寻找丢了的肉，这一路上从山西走到这儿可让我好找，由于你刚才把他俩的魂魄都打散了，那这账就只能管你要了。而且啊，实话实说，你们做得这招牌菜是真不咋地啊。首先你就不该在清炖的时候就放调料包，炖地时间久了味道全散在汤里了，而汤又淡根本入不了味，只能徒有其表地散发香味。另外你们是不是根本没放料酒啊？不放料酒根本盖不了人肉的膻味。”
“你个吃屎地散人还轮不到你在这里对我们得菜评头论足，看你那么能说今天就拿你的口条做道卤味！”说完他收起绳子再度向乞丐挥去。
学生看到这里才发现那其实根本不是什么绳子，而是一条又细又长的大尾巴！
乞丐依旧是气定神闲，见那大尾巴朝他飞来伸出手一把接住，另一只手打开扇子就往那尾巴上一划拉整条尾巴就断成了两节，血瞬间喷地满屋子都是。
“哎，偷鸡不成断条尾。小耗子，你做了几百年的妖怪道行倒是从来不见长啊？”
另一边，老板娘捂着断了的尾巴恶狠狠地瞪着乞丐。只见她狂叫一声霎时间化作一只牛犊大的硕鼠，吱吱地叫着向它冲来。乞丐一侧闪过了那硕鼠的攻击同时一把揪住了它断了一截的尾巴用力一甩把它丢进了里屋厨房，只听见厨房里一片七零八落的声音就没了动静。
乞丐拨开烟尘走进厨房，厨房里除了一些厨具以外就只剩下一口青铜的大鼎。他探头朝里面望了望立刻掩住口鼻向后倒退了一步。那铜鼎里装满了人的肋排，有些已经腐烂发臭。敢情这就是那招牌菜脱骨肉的原料了。
绕过铜鼎，厨房后面的墙壁破了一个大洞。看到这情形乞丐叹了口气：“娘的，给它跑了，债是要不回来了，只能下次再说。”
回到店里后乞丐随手拿了块破布擦了擦手，抬头看见瑟缩在角落里吓得失魂落魄的学生。叹了口气走过去安慰他道：“小子没事儿吧？那鼠婆娘已经给我打跑了。真不好意思搅合了你吃饭，要不这样，我去厨房给你做碗红烧肉如何？”
听到这话，本来已经吐干净的学生，又哇地一口吐了出来。
乞丐摇了摇头，又问他：“看你这打扮应该是个学生，在哪儿上学啊？
“北……北平……。”
“那好，你帮我个忙吧，把我也捎去北平，小叫花子我有事儿要去趟北平，当然不会让你白帮忙的。”
说完他展开扇子，一摞银元递到了他的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