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羽终究是个屠夫

  今天继续讲《项羽之死》。文后的几道练习题有意思，分别拿出来说一说。

  有一道题问，《项羽本纪》“钜鹿之战”一节写项羽大破秦军，召见诸侯，诸侯“无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视”，本篇写项羽悲歌泣下时，“左右皆泣，莫能仰视”，“敢”与“能”一字之别，表现了怎样的情境？

  诸侯何等人！面见项羽，跪着前行，头也不敢抬，可见项羽此时的声威和气势都达到了巅峰，迎来了人生的高光时刻。但好景不长，便被围垓下。派重兵来围困他的，是韩信，心理战“四面楚歌”的设计者，是陈平，当然还有英布、彭越等人，他们曾经都是自己的部下，现在在刘邦那里成为呼风唤雨的人物。

  听到四围皆楚歌，项羽没有召开紧急会议，分析军情，商讨对策，布署作战，而是“惊而起，起而饮，饮而歌，歌而泣”，内心彻底崩溃了。手下那几个亲信看都不忍心看他一眼。

  项羽哭了，但他连哭鼻子都没有刘邦专业。刘邦有两次著名的哭，一次是为被项羽杀死的义帝哭，一次是为被自己逼死的项羽哭。不管是政治作秀，还是收买人心，刘邦做得了，项羽做不了，他只为自己哭。

  还有一道题问：在《鸿门宴》中，项羽性格的哪些方面已经显现？还有哪些没有写到的方面，在《项羽之死》中作了充分的表现？

  这道题企图让孩子们系统全面地了解项羽的性格特征。《鸿门宴》里可以看到他的刚愎自用和优柔寡断，《项羽之死》又写到他的多情善感、勇猛刚强和知耻重义。这是教参里提供的答案。

  《项羽之死》一节里最为精彩的一段描写，并不是霸王别姬，而是东城快战。这是项王最后的表演，面对那仅剩的28人，他说，愿为大家痛痛快快打一仗，达到“溃围、斩将、刈旗”的目的。他想让这几个人相信，他的失败，不在个人能力，而在天意：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

  在布署好人马之后，他对手下人说，各位看好啦，我现在要杀掉对方一员战将！于是一阵冲锋，汉军望风披靡，他很快轻松地杀掉一员汉将。赤泉侯杨喜想追赶项羽，项羽“瞋目叱之”，杨喜“人马俱惊”，一阵狂奔，逃出数里。

  项羽分兵三处，汉军不知其所在，又分三处围之。项羽突然杀出，瞬间击杀汉军一都尉，同时又杀死几百人。看到作战效果超出预期，他转过头来问手下人说：“咋样？”手下人都说：“大王真厉害！”

  太史公偏爱楚霸王，让他上演了英勇无敌的一幕。但这一幕戏怎么看都有些滑稽，就好像一个三岁小孩，从凳子上跳下来说：“蛋蛋厉害不？”大家只好说：“蛋蛋真厉害！”另外，单人独骑，一口气杀死几百人，操作难度极大。不要说那是几百个活人，即便是几百头死猪，让他在极度疲惫的情况下，每个死猪身上砍一刀，也有砍不动的时候。项羽力大无穷，英勇无敌，但说到底，项羽此时的勇猛刚强，只是一时的匹夫之勇。

  但巨鹿之战不就是项羽打的吗？他只用几万人马打败了章邯和王离的40万大军，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战例，就这场战争看，他又是一位能征善战的三军统帅。

  有人还从《鸿门宴》里看到项羽的妇人之仁，但他除了是个百战百胜的将军，还是个无恶不作的屠夫，看不出一丁点的仁慈。《史记•项羽本纪》，记载了项羽的几次大屠杀：襄城大屠杀，活埋全城百姓，城阳大屠杀，杀光全城平民，新安大屠杀，活埋20万降军，咸阳大屠杀，杀戮关中平民不计其数，破齐大屠杀，活埋田荣降兵。

  这一点太史公也看不下去，他发出了自己的感慨：“羽岂舜帝苗裔邪？何兴之暴也！”

  项羽有个小迷妹，叫李清照，用一首诗来赞扬自己的偶像：“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可能是南渡之后，李清照见多了没有骨头的文人，才发出这样的感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