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英雄气  千秋尚凛然

十年前，清明节我们单位去烈士陵园扫墓祭奠，那是祖国西南边陲的一个小县城边上的烈士陵园，陵园是对越自卫反击战时建的，里面的烈士陵墓也都是那场战争中牺牲的军人。

陵园外围明显是新整修过的样子，我们好几十人，原本接待我们的是县里民政局的同志，可因为他临时有事，是守陵园的一个老人在门口等着我们，理着平头头发已然花白，左腿微瘸但腰背挺拔，瘦骨嶙峋可眼神矍铄，风霜满面却也笑容满面，他笑着说欢迎我们来，说要上了这些楼梯才到陵园广场，楼梯大约有300多级，我们跟着他上台阶，一边走一边听他讲着陵园的始建、维护和每年来扫墓的人们的故事，我一边上台阶，一边听故事，一边打量着穿着一身整洁旧迷彩服的老人，他嗓门很大，语气顿挫抑扬。

到了山上的广场，环绕广场四周一圈一圈都是的烈士墓，三面环绕的山头还是烈士墓，整齐、肃穆，原本说说笑笑的我们一下子就失声了，跟着老人，他向我们一座一座的介绍着陵园里烈士的生平和事迹，一座又一座，快一个小时了。陵园里的路可真长啊，三步就是一座陵墓，陵园里的路可真长啊，带来的菊花和纸叠的小白花早已献尽，陵园里的路可真长啊，走的我们腿都开始发酸了，可老人说我们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 ...我们到最后离开也没敢开口问老人陵园里到底安息了多少位烈士，不约而同的。

下午我们到了县城，见到了民政局的同志，说起老人，他给我们讲了他的故事。老人是对越自卫反击战的参战老兵，是参战的一个普通连队里的一名普通士兵，当年入伍当年上的战场，部队撤回来的时候，全连只活了他一个，还身负重伤，抢救回来后，他拒绝了政府的一切优抚政策，只提了一个要求，要在这里守护烈士陵园，他置办了一套小扩音设备，天天按照部队的一日作息时间放号、放广播，每天晚上9点，站在广场上点名，点陵园里每位战友的名字，他熟悉陵园里每个战友，他每年都向来扫墓的人们讲他们的故事，每次都像和我们讲一样认真，三十多年，风雨无阻。“老人”？其实他不到六十岁。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战争离我这样近，第一次觉得我每次自由呼吸、每天幸福的从睡梦中睁开眼睛，其实都是有人、有别人为我付出了代价的。可怕的是我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一直没有发现这种无声的捍卫，庆幸、懵然、无知、渺小、羞愧 ... ...无数感觉充斥在我身体里。

扫墓回来很久后，我才能整理当时的情绪，“老人”颠覆了我对英雄的认知，我在那以前一直认为，英雄都是被标榜好的，是生平事迹被大家熟悉传颂的，是胸前戴着大红花的。我对自己的无知浅薄报以冷笑，那是我第一次嘲笑自己。

在那年之后的每年清明，我都会想起那天，会想起“老人”，尽管他已经不在了，会想起那一座一座无声肃穆的陵墓，有时候“老人”的影像早已和他们合成了一体。

前年出差去北京，我和朋友说一定要去天安门看纪念碑，她一脸疑惑，当我们从地下通道出来，站在纪念碑面前时，我的眼泪瞬间滂沱而下，我从那年那天在“老人”和他守卫的陵园那里积攒到现在的那股情绪喷薄宣泄，泪水模糊中哽咽的念出“人民英雄永垂不朽”八个字，朋友骇然不解，我给她讲了“老人”和他守护的烈士陵园的故事，那天，我们俩在纪念碑前站了很久。

2018年4月27日，习近平签署主席令。《中华人民共和国英雄烈士保护法》自2018年5月1日起正式施行，以法律武器守护和捍卫英烈尊严，让英烈精神融入血脉。什么样的时代造就什么样的人物，造就什么样的英雄。英雄母亲邓玉芬、中国女记者胡济邦、维和行动中殉职的和志虹、伟大的共产主义战士王杰这些人都是习近平在不同场合讲过的英雄故事里的主人公。也许英雄的故事各不相同，但唯一不变的是英雄精神永不过时，永远都是我们不断开拓前进的勇气和力量。

天地英雄气，千秋尚凛然。

在2019年清明前，仅以此文，纪念那些伟大或者平凡的故去的英雄们，我们认识的或者不知名的故去的英雄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