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小说】麻醉—— 第30章 一地鸡毛
鸡年第一更，开工大吉！
日子依然不紧不慢地过着。
童小路渐渐不愿意参加麻醉科的周末聚餐活动了，每次都是老三样：吃饭、打牌、唱歌，一大屋子人，乌烟瘴气，闹腾一晚上后，头发上、衣服上，甚至脸上的毛孔里都是烟味、人味。回到家，恨不得从头到尾用刷子细细刷洗一遍才舒服。
童小路小心翼翼地找一些理由、借口来躲开，秦长生也慢慢觉察到了她的不情愿，渐渐也不再勉强。于是，有些周末的夜晚，秦长生出去吃饭、打牌，童小路猫在家里，看书、电影，等他。
刚开始，秦长生担心童小路一个人在家无聊，尽量早些赶回来。次数多了，慢慢也就不再放在心上，十一、二点是常事，有时也会到凌晨一两点。
刚开始，童小路会等秦长生回家再睡觉，即使困了也勉强撑着。秦长生回得越来越晚，童小路等得也越来越没意思。慢慢就不等了，也不打电话、发信息去问了。实在困了，想睡就自己去睡了。一个人也能睡得着，无非是在床上多翻来覆去几次而已。
一个周五，麻醉科照常科室活动，童小路没去，去病房陪了会舅妈，回家胡乱翻了两页书就睡了，她睡得很沉，秦长生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到了周六，秦长生大概有些过意不去，主动提出晚上陪小路去看电影。童小路很爱看电影，大屏幕，两个钟，沉浸到别人的世界，就会忘了自己生活中的一地鸡毛。她最喜欢的放松方式。
快六点，俩人收拾好了正要出门，秦长生接了个电话。放下电话，他满脸不好意思，“小路，我们改天去看电影，好吗？”
“又怎么了？”正在门口换鞋的童小路，心里的不耐烦直往外冒，压都压不住。
“李主任叫我过去凑个脚，他来了个朋友，三缺一。”秦长生有些讪讪的。
“你跟他说了我们俩打算去看电影吗？”童小路的语气开始咄咄逼人，有一把无名小火在她心里烧。
“小路”，秦长生努力堆着笑脸、陪着小心，“你看，这不是李主任叫嘛，我真没法拒绝，三缺一，他们仨在等着呢。”
“秦长生！”童小路把手里的鞋子使劲往地上一甩，“他们仨在等着？那我呢？”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昨晚你打牌，科室活动，三更半夜才回来，我说什么了吗？这会，你又说要去打牌？什么叫做李主任叫你没法拒绝？你没法拒绝他，就可以无视我吗？什么事情都有个先来后到是不是，我们俩不是早就约好了吗？”童小路越说声音越大。
“小路、小路，你声音小一点，好好说。”秦长生摊着手，一脸无奈。“我也想着今晚要陪你的，确实太不凑巧了，李主任刚好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他们就三缺一，没办法啊。”
“什么叫没办法，三缺一又怎么了？除了你秦长生，就没其他人会打麻将吗？这场麻将不打会死人吗？”
“小路，你讲讲道理好不好？”秦长生的声调也高了起来。
童小路彻底炸毛了。
“我今天就不讲道理了！”她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不管是李主任叫，还是李院长叫，不管他几缺一，秦长生，今晚你无论如何就是不能去打麻将。”
说着，童小路顺势走到了门边，背贴着大门站着，张开双臂守住房门。
“无理取闹！”秦长生也火了，他大步冲过来，一把推开童小路，打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门“哐”地一声关上了。
童小路被推得打了一个趔趄，猛往前冲出去好几步后，才勉强扶着墙站稳了。
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她俯身下去捡被甩得老远的鞋子，一只，又一只。突然间，她觉得浑身酸软，一屁股坐到了冰凉的地面上，好像所有的力气一下都被抽走，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委屈和苍凉。
她没有哭，嘴巴和眼睛都很干涩。“我这是怎么了？我们俩又怎么了？好好的一个周末怎么过成了这样？”
不知道在地板上坐了多久，一层层的凉意从屁股传导到全身，等童小路回过神来，已经全身冰凉。她用右手撑着地面，慢慢地、慢慢地站起身来，双脚发麻，一时之间根本站不住，只好扶着墙，等着那股子酸劲过去。
窗外，天已经黑得透透的了。
童小路不知道自己是饿，还是不饿。按照常规“戏码”，这个时候她应该离奇愤怒，夺门而去。但是，她一点都不愤怒，也不激动，只觉得浑身无力、意兴阑珊、索然无味。一步一步腾挪到卧室床边，她懒得脱衣服，就这么直直地躺下去。大概是累极了，没一会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童小路忽然醒了。房间里依然黑漆漆的，隐隐约约中，由个人坐在床边，握着她的左手，不用看也知道是秦长生。
童小路赶紧把眼睛闭上。
秦长生两只手不停地摩挲着童小路的左手，仿佛那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块温润的玉。他一动不动，好久好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童小路也只好躺着，一动不动，差点又要睡着了。
就在这时，童小路觉得什么东西一滴一滴掉到她的脸上，凉凉的。房间里漏水了吗？童小路心想。突然一个灵光，她反应过来，那是秦长生的眼泪，她的脑袋上方分明响起了秦长生粗粗的呼吸声。
“这是闹的哪一出？我都没哭，你有什么好哭了？”童小路觉得有点好笑。她小心翼翼地调整呼吸，一呼一吸尽量均匀平整，直到秦长生转身走开。
那个晚上，童小路不知道自己最后什么时候又睡着了，也不知道秦长生到底有没有过来躺下睡觉。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秦长生也已经在厨房里忙乎开了，他煎了童小路最爱吃的葱花蛋饼，还熬了一锅浓稠的绿豆粥。
俩人很有默契的，不再提及前一晚发生的事情，也不怎么说话，就算说话也都不看彼此的眼睛。家里沉默地有些刻意。
跟往常一样，童小路呆到下午四五点，秦长生送她回了学校。
后来，童小路回想，那是她第一次“看见”秦长生哭，也是最后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