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一段回忆给小村
并不高的高跟鞋踏着小村古老的石阶,发出“嗒 ”“嗒”的声响,敲击着小村的寂静,仿佛一个遥远的客人在叩响着主人家的铁门。四十多年过去了,我不知道我是造访小村的客人,还是小村归来的故人。
通往小村的石阶高达20多米,是小村原始的外出通道。新的水泥路在小村的另一侧,如一条白色的带子迤逦着直通小村上部。适合机动或非机动车辆行走。两条路如同古老的文明与现在文明同时映射于小村,让小村的两种文明交响辉映着。
踩踏着这20米多米的石阶,脚底的“嗒”“嗒”声又如同清脆的召唤,正一声声唤醒尘封已久的记忆。母亲背着妹妹,拉着我的手刚到石阶下面,姥姥和小姨便一前一后沿着台阶走下,小姨背起我,姥姥接过妹妹,于是一家人说笑着拾阶而上。爱撒娇的我总是吵着:姥姥背,姥姥背。于是姥姥放下妹妹背上我。姥姥是旧社会裹了脚的女人,背着我颤巍巍的扶着石阶边的墙壁,边走边念着小曲:外甥是姥姥家的狗,吃饱扬长走。
尽管高跟鞋的声音宏亮,小村却依然安详宁静。小村并没有太多的人,减去这些年外出打工的,所剩的人就更少了。在我就要走完石阶的时候,终于有人探出了头,陌生的面孔写满了疑问,我只好尴尬地露出一个笑容。沿街向着姥姥家的小院走去,街上的人渐渐多了,他们用陌生的目光打量着陌生的我,我不知道如何作答,他们亦不知如何做问。
终于,我在姥姥家院门口停了下来,他们也纷纷把目光转向了我,“你是XXX的外甥女”,他们说着大舅和二舅的名字。我回答:是。他们便立刻把崇拜和敬重目光投向我,——父亲是这个小村的好女婿,这是十里八乡的人们都交口称赞的,也是他的名声荫及与我的缘故吧!他们一改陌生纷纷热情起来:你娘还好吗?你二舅咋样了?我一一回答后,便用二舅的钥匙打开姥姥家的小院,我曾经断断续续生活了六七个年头的小院。
空旷的院子里依然弥留有记忆痕迹,——两边高高的台阶上,有一个破旧不堪的凳子,我早上就坐凳子上等着小姨给我编辫子,破旧灶台前姥姥顶着一头白发在拉风箱做饭。
西南面堂舅的房子已经坍塌的不成样子了,堂舅不到三十岁就去世了,唐妗子迫于生计带着三个孩子回外县娘家了,再没回来过,曾经全村最好的房子,经历几十年时光剥蚀已是破烂不堪。
院子东北面是姥姥家的房子。房子也承载了无数个岁月,早不是我记忆中的样子了,姥姥在世时,父亲曾出钱出力帮着修缮一番,然姥姥去世后,大舅和妗子定居外乡,如今儿孙满堂,早无回家的打算了,二舅也因无人照顾精神失常而住进了医院,我记忆中这个热闹小院便荒芜人迹了。
我不知道如何做一口汤去给姥姥上坟,小姨去市给表弟带孩子了,我不想姥姥的坟上没有一个祭拜的人。习惯于城市生活的我,在无柴无火的小院里,拖着记忆中的美好回忆,看着眼前荒凉不觉泪如雨下,多想让记忆带着我回到过去,回到那个热闹的小院里,闻着姥姥饭菜的清香,听着上民校的小姨的读书声,还有堂表哥牵着我的手,……,如果表哥和表妹都在,我们会不会和小时候一样说笑着去上坟,会不会还把偷折的桃花枝插到水瓶里,臆想着秋天会结出好多的桃子,……。
好在我的孝心被善良的小村人谈说着,最终被远房的舅舅知道了,妗子拉着去她家做了一碗上坟的汤,好心的邻居也叫着跟他们一起上坟。
在小村人的眼里,父亲是个百年不遇的好女婿,是他们村的榜样,我自然也是好的,然而我无力回天,只能看着曾经聚满情亲的小院一天天破败下去,从此荒芜不堪。只能默默把自己一段记忆留给小院,把一段美好回忆给小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