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

哪怕过了许多年，经历了许多事，哪怕遇见各自爱的人，时过境迁，当初朦胧的喜欢，我怕你知晓，也怕你不知晓。

落日余晖总爱洒在参差不齐的少年身上，你眉眼含笑，双手插在裤兜。阳光为人镀上一层庸俗的金。你不一样，从头到脚都散发着柔和明亮的光，在这一片金黄中独立出来，恰到好处，缓缓击中，一颗心。不知名的情绪在少女心中，像不经意戳破的浆果，“噗——”地一声，炸开了，轻轻的，悄悄的。直至上课铃响，旁的座位凳子拉动，蓦然发现，这还是两年前的少年吗？

原来，心动只一瞬，恰好可以生根发芽，却又似是而非。

多了一道刻意的目光，有些明显，有些欲盖弥彰，教室里奔波打闹，来来往往的人影，统统都抵挡不住。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少女默默数了绕在少年身旁的身影，轻轻叹气，微不可闻，蹙了好看的眉，又低头写起了作业。

最爱的酸角冻糖出现在桌子上。

笔一顿，依然是喧闹的教室，少女神色怔怔，环顾一圈，刚好撞进不远处仍旧众星拱月的男生含笑的眼，扬了扬手里同样的包装袋，朝她眨了眨。蓦地就笑了，如沐春风，如三月暖阳。心思微动，心有灵犀莫不过此吧。

远远不止于此，少女晚自修下课发现，心中窃喜。

“你请假了？”

“这期不住校，一起吧，女生晚上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男生言笑晏晏，讲了一路的话。

是什么样的感觉呢？心里像只猫在挠。学期快结束了，女生心里很不是滋味。似乎对所有人都一样，似乎对她又有一点特别。怎么办呢？

晚风凉，临市郊的街道传来蟋蟀长一声短一声的鸣叫，晚自修下课已是繁星满天，空气里飘来不知名花草的香气，还有许许多多不知名的秘密。

路上，女生将一个葫芦和一个装满星星的许愿瓶塞在了少年的书包里，说是生日礼物。葫芦是女孩心仪了很久，不久前巴巴从姐姐那里要来的，星星有五百二十个，是女孩亲手叠的，有那么几颗上，有那么几个字。礼物送出去了，接下来好几周心里忐忑，能不能发现呢？究竟能不能发现呢？直到毕业了，这些秘密始终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男生一如既往，模棱两可。

曾想过报考同样的学校，只是阴差阳错，到底没能如愿。一个在他乡，一个在家乡。

而此时此刻，日薄西山，女生在异乡黄昏的缕缕金光中，想起了怦然心动的那个少年。终是按捺不住，按下了拨号键。

“喂”

“喂”

“下课了吗？”

“在路上，你呢？”

“我下周回来，你要回家吗？”

“要。”

“好。”

这是什么样一种状态呢？似是而非，模棱两可。可能是俗话说的“友情之上，恋人未满”吧，这是后来女孩才明白的一个道理。这时候，女生正亲手包装着给男生挑选了好久的生日礼物——一副象棋，等待着周末的到来。

早早的女孩就到了，男生还没有回。坐在院子里，男生母亲热络地拿出瓜果，亲切地询问着升学后的种种。女孩很不好意思，只盼着有一个人来打破这尴尬的局面。下车的少年风尘仆仆，比她这个远归的人还狼狈，有点心疼。

那时候流行青梅竹马的说辞，虽然两人家长认识，家也离得近，但也不是打小就认识，算不算呢？女孩这个问题想了好久。

也许是大家都日渐成人，也许是距离的阻隔，也许是人言可畏，三年过去，从一周一次的电话到一月一次到一学期一次，每次回家也都不再去邻街的某个院子，当初的少男少女终于都长大了，不再懵懂，也不再优柔寡断。三年里，也有人悄悄谈起了恋爱，当初不敢的不圆满的，都在时间里找到了答案。女生一直在等毕业，等毕业去寻找一个答案，只是这个答案，没有等到毕业，它就来了。

升学考试的时候，久不联系的人出现在同一考场。人头攒动，女生拨开拥挤的人群靠近那个背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眼，只一眼，女生的眸光黯淡下去，被人群推搡着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那一头，还是当初那个少年，在晨光中拉着另一个女生的手，低头听女生轻轻说着什么，眉眼含笑，一手揣在裤兜，晨光为人镀上一层朦胧的金。他不一样，轮廓清楚，音容笑貌清晰如常，在这一片氤氲的光雾中独立开来，又恰到好处，精准击中，一颗心。一腔孤勇，像齐齐碎裂的玻璃，“哗啦——”一声，撒了一地，如骤然大雨瓢泼。

一别经年，异乡的城市，偶尔也传来远方的消息，那些回忆，都叫做过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