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人长歌|二十章:前尘往事
入夜之后,原本热闹的章峨山突然寂静下来,月亮向周遭的群山倾泻下乳白色的银辉,整座神殿披上了蝉翼般的薄纱。凉风习习,吹过沙沙的竹林,让人有说不出的轻松的感觉。孔子瑾百无聊赖,在殿中行走,细小的萤火虫闪闪发光,在他周身飞舞。在中庭的凉亭中闪着一盏孤灯,一个白衣如雪、长发如墨的男子正在对月独酌,正是章峨山君——狰。
“山君月下独酌,好情趣啊!”孔子瑾迅速走到亭中,看见石桌上摆放着两只玉石雕刻的酒杯,一个通体雪白宛如高山白雪,一个晶莹碧透正似深海蓝冰,两只酒杯里都倒满了美酒,不由好奇道:“山君可是约了人?”
“今年山上的桃花开得正好,我选了最娇艳的花朵,配上去年成熟的新鲜稻米,做成最新的桃花酿,子瑾可愿尝尝?”山君举起一个酒杯,对月敬了一下,一饮而尽。
孔子瑾轻轻抿了一口,酸酸甜甜,唇齿留香。这款桃花酿泽色鲜艳,味道清淡,想来并不符合寻常男子的口味,多半是山君为了毕方所酿。他又见这一雪白玉杯上雕花刻物,十分精致,此处地势悬空,景色宜人,想来昔日二人也是如此月下对饮,不由感念山君深情。又见如今毕方出走,他一人在此,更添伤悲。不由问道:“山君,怎么不见卫犀在此陪伴呢?”
山君又给自己的杯子添满了酒,道:“卫犀这孩子身姿英武,一番历练后必成大器。但是他只负责神殿之外的事物,私下我也并不需要人侍奉。”难怪卫犀白日里说自己陪伴山君已久,从未见过毕方,想来是山君性情所致,这神殿之中并无随从侍卫,若是只有毕方和狰二人生活,毕方又无从见到外人,那章峨山对她而言,不亚于一座活的囚牢,也难怪她思慕人间了。
孔子瑾一想到如果自己日日夜夜只能跟素七一起生活,受她压迫控制,长生对自己而言只会徒增痛苦吧。若是顾小姐,这日子倒是还值得一过,不由得有暗自抚摸了一下腰间的香囊,微微一笑。
“好生精巧的物件,是你心上人所赠?”山君说话直白,孔子瑾被戳中心事,不由尴尬回应:“只是一位好友所赠,她惦念我安危而已。”山君见他支支吾吾,脸上满是红晕,满是一副青涩少年的模样,不觉好笑:“今天神殿之中的素七姑娘,不是子瑾的心上人吗,我见她虽然处处戏弄于你,却很是依赖你呢!”
谈到素七,孔子瑾苦笑道:“她是师尊挚友之后,因魔星现世之故,我受二师兄何须臾所托,将她引荐于大师兄韩琦,后来机缘巧合,一路至此。”
“魔星?是犼的三分魂魄吗?”山君右手食指轻轻扣着石桌,似乎正在思考,他指节分明,细长好看,也是一个翩翩君子。果然爱情不讲道理,你容貌好看,地位尊贵,千秋百载相依相伴,如此天时地利人和占尽,也不一定能得到所爱之人的心。
“山君对它可有了解?”孔子瑾突然想起狰亦是上古神兽,他对韩琦众人了如指掌,有知过去晓未来的灵力,对魔星的了解肯定是比素七和韩琦更有见地,自己真是忙糊涂了,竟然忘记了这一茬,不由抓紧问道。
“昔日上圣女娲与伏羲封印犼之后,它的魂魄游荡于人间。天命所致,每隔百年便有魔星现世,百妖法力大增,其中最聚天命者将与犼灵结合。”“每隔百年?那人间岂有安宁在?”孔子瑾不由惊讶。
“并非每次魔星现世都会有天命者出现,如果没有这个人,犼灵不过也是一缕魂魄,搅弄不起什么风云。”“那我们怎么知道这次会不会有这个天命者出现?如果出现,又该怎么办呢?”
“五神器全部现世,预示着天命者已经出世。既然天生妖魔,也会有与之抗衡的天命之人现世。曾经太阳烛照,就是与之抗衡的天命之人。”
“太阳烛照?”“没错,游梦枕、焦尾琴、青铜木、轩辕剑、昆仑镜便是后世所称的五神器。很多很多年前,犼灵赢勾、后卿、旱魃同时出世,烛照携五神器与十大异兽同他们作战,这场战斗持续了七天七夜,天地为之色变,尸横片野,血流成河。最后烛照以自身灵力祭告冥界,请出神典将其封印,烛照也就此轮入六道轮回,再也没有回到天界。”
“毕方看到人间的冥衍,以为是烛照转世,所以才有了第一次逃离章峨的故事?”
“没错,毕方手中的那面神镜,就是昆仑镜。昆仑镜有知过去晓未来的功效。当年毕方通过昆仑镜知道烛照最后会身死神灭,回归六道,所以十分反对这场战役,也……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烛照离去之后,我便奉命将她囚禁在章峨山上。”
山君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个容貌艳丽笑容妩媚的女子,她日日夜夜坐在神殿之上,望着太阳一天天升起,一点点落下,她挨着千般的寂寞数着一天天的岁月,直到冥衍长大成人的那天。
“据山君所言,如今青铜木被毕方盗走,她手中又有昆仑镜,五大神器已经出现其二……这……”答案就在孔子瑾面前,但是他却突然不敢去翻看来。“不是其二,而是其三,你可还记得素七上青渊所谓何事?”山君望着孔子瑾,对面的这个少年还是那么年轻,那么天真,他可知自己面临的是什么挑战?可知自己肩负着什么样的命运吗?
“她说……她来为先师取一把琴!”孔子瑾猛地跳了起来,浑身如同坠入了冰窖一般:焦尾琴!她是来取焦尾琴的!难怪她对魔星知之甚多!那她又是何人?是敌是友?为何隐瞒自己?为何何须臾未对自己吐露半分?还是何对她的身份也并不知情?
“子瑾,我今日曾用昆仑镜照你前程后事,但却一片空白探无可探,我猜测你与五神器之间必然有某种粘连,这也是素七跟在你身边的原因。但是她是否知晓你的身份,我并不确定。”山君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整个人依旧神色呆滞,木然坐下。山君见他发愣,猛地又朝其后背之处一掌击去!
孔子瑾只觉得一股寒流朝自己背心处缓缓移动,这股寒气源源不断的涌入自己体内,不一会儿便已通身冰凉,心中不禁暗道一句:这山君好大妖力!他内力至纯至厚,在孔子瑾周身游走。孔子瑾知道他传法力于自己,也暗自闭目运功,调整气息与那股寒气周旋起来,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寒气渐渐虚弱,似乎已经融入他的体内。
孔子瑾睁开眼睛一看,山君又已经给自己倒满了一杯桃花酿:“子瑾,莫辜负了如此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