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不懂《刺杀骑士团长》? 那是因为你没有读过《当村上春树遇见荣格
目前,村上春树的作品已有多个语种译本,这也进一步证明其作品受到了普遍认可。我认为在村上作品的“后现代意识”中,某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物都通过性与暴力联系在一起,这种后现代意识在日本表现得尤为明显,相信很快也会渗透到其他东南亚国家。尤其是中国这个受前现代世界观影响颇深的国家究竟存在着何种程度的后现代意识,一直是我很感兴趣的课题。
村上春树(日本作家)村上作品的特点是富于变化且寓意深刻。《1Q84》中描写的成功爱情完全不同于之前的村上作品,因此该作品备受“村上迷”诟病。然而,我认为该作品深入探讨了现实世界与彼岸世界及超越性之间的关系,其思想深度超过以往的村上作品。村上后又相继推出了《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及《刺杀骑士团长》两部长篇小说,我从村上世界的发展性及深刻性两个角度为这两部同样备受争议的作品写了书评。如果有机会,我打算将这两篇书评整合到我关于村上研究的第二部作品中。
《当村上春树遇见荣格》从荣格心理学角度研究村上作品,然而我们绝不能用荣格心理学概念完全套用或还原村上作品。荣格有一句名言是“人在梦境中拥有自己所需要的一切”(《AEON》),这句话只有在充分解读那些含义深刻的故事时方能成立。该方法论接近《华严经》所言“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的境界。从这个角度而言,村上作品很可能开辟出一个深植于东洋文化的全新心理学领域。
村上春树作品最令我感兴趣的地方就是它能精准捕捉到当代意识潮流,这种想法可能与我从事心理治疗有关。由于荣格派心理分析较为重视梦境及意象的分析,因此多涉及不同于现实及常识的异世界。从当今社会的主流意识来看,荣格派心理分析可能会被界定为边缘学科或落伍学科,但同时也可能是前卫学科,这一点尤其反映在荣格心理分析与村上春树作品的高度契合上。
荣格(瑞士心理学家)最能反映这一特点的就是1999 年出版的《斯普特尼克恋人》。作家通过描写当今世界与“彼岸”世界及神话世界联系的缺失以及与夏目漱石的《三四郎》进行对比,巧妙再现出一个非现代意识的当代意识世界,这引起了读者的广泛共鸣。对此,我曾写过一篇名为《村上春树作品中的后现代意识》(“Postmodern consciousness in the novels of Haruki Murakami”,in Singer, T.(ed.) The Cultural complex , London: Routledge, pp. 90-101, 2004)(村上春树作品中的后现代意识)的论文。
然而,论文送到出版社后一直杳无音信,估计是出版的时机尚未成熟吧。之后,我也曾用英文写过关于村上春树的文章,但用日语写相关文章的机会却很少。时至去年,吉卜力工作室出版的杂志《热风》突然来邮件约稿,希望我在其杂志3 月刊的村上春树特辑中发表一篇文章,于是我迅速着手撰写这篇《村上春树与后现代意识》的文章。同时,《新潮》杂志还委托我为当时尚未出版的《1Q84》BOOK3 撰写书评。对此,我感到十分不安。虽然《1Q84》的BOOK1、BOOK2 让我很感兴趣,但我并未对其做过深入思考,也未形成清晰的思路。当时,我对《1Q84》的认识尚处于“一口气读完但并不知其所以然”的状态。尽管我当时接受了《新潮》的委托,但仍觉底气不足。而且,出版社还要求我必须在BOOK3 出版数日内读完全书并写出书评,以最大限度保密相关内容。
最终我决定接受这份委托,同时感觉到这个过程与心理治疗十分相似,就像我们每次面对的不同患者以及他们在治疗中所讲述的未知梦境。我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即使前途未卜也姑且放手一搏。
我首先重新读了BOOK1 与BOOK2,紧接着读了刚出版不久的BOOK3,于是一个较为清晰的思路便浮现在脑中——“世界故事与个人故事”,随后我便以此为纲写完了书评。之后,《小说Tripper》杂志也委托我写书评,于是我又从“婚姻的四位一体性”的角度深入探讨了自己的观点。为让自己的观点更能站得住脚,
我在《新潮》上连载了三期的“村上春树作品中的解离与超越”。
正是那次连载形成了本书的雏形。正如副书名所言,《当村上春树遇见荣格》旨在通过心理治疗中的梦境分析来深入探讨村上春树作品的深意,因此我选择了《1Q84》。不过,《1Q84》毕竟不同于村上春树之前的作品,因此本书前半部以《斯普特尼克恋人》 《天黑以后》为主探讨了作品中的后现代意识,而后半部则着重讨论了《1Q84》的独特性。尽管读者及评论家对《1Q84》后来的故事发展持不同态度,但我却十分认同村上春树的写法,因为它既可以理解为此岸与超越性之间的新型关系,又可以反过来理解为人们掌控现实的新方式。
为撰写《当村上春树遇见荣格》,我几乎将所有村上春树作品都重读了一遍,同时还包括一些二次文献。谈到二次文献,除了加藤典洋先生的著作之外,与我的观点及方法论相近的人真是少之又少。由此我不免想到,后人会如何定位、评价我的观点呢?对于村上春树作品,读者会觉得正在读的那本最有趣、最让人难以割舍,这正是村上春树作品的神奇之处。因此,以《1Q84》为中心来展开研究的构想让自己吃了不少苦头。特别是我在之前完全不感兴趣的《挪威的森林》中,还有了很多新发现,这让我十分意外。另外,用自己阅读《1Q84》的视角重新阅读《奇鸟行状录》之后,也有了很多新发现。村上春树的故事世界没有终点,因此对村上春树的研究也同样没有终点。
作者:[日]河合俊雄 上市时间:2018年4月 出版社:北京联合出版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