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千厮门之想

2018-05-27  本文已影响84人  自由自游

当琴和她的同伴坐在我对向的桌面时,我正在重庆著名的网红景点洪崖洞景区十楼的嫩绿茶廊远眺嘉陵江。这真是个不错的临江品茗地,古朴黑漆的窗格装进天青的微雾,洪流般的游客和开阔的两江,千厮门大桥一虹飞过,江心的气笛声幽远而旷寂。

我对她微微一笑。真是个精巧的姑娘,贴合传统审美情趣的小脸,微微突起的贝齿,被红润的小嘴轻轻掩住,绯红的贴身蕾丝长裙,手臂有象牙的光在流转。好个俊俏的人儿!

抬起茶杯,我向她微微致意。她先是一惊,侧脸想了想,抿嘴含笑。

她的同伴却不乐意了,狠狠地剜向我一眼。我视若无睹。

“妹儿,你是这儿的人吗?”“怎么,我是本地人呀。”可是我却听出她口音里和本地话的微小差别,心中暗笑。“哎,想请问下朝天门怎么走。”“哦,你坐电梯到一楼,沿滨江路左行……”她很是热情的跟我介绍起来,让她的同伴大为不耐。

两人相谈甚欢。于是,她打发了同伴,和我在滨江大道上漫步而行。

这里是繁华的所在。临街的铺面鳞次栉比,一节一节的车厢带着天南地北的商品,呼啸而来;人流熙熙,车来车往。浓荫的榕树,垂着多情的须根,撩拨着凡尘中的红男绿女;深切高阔的江堤,把嘉陵江绿沁沁的脉动贯入浊黄的长江;一艘游艇式的建筑,在江口迎风起航,轰隆隆的城市轻轨在千厮门大桥下急驰穿过。呵,多么生动的现代社会!“古渝雄关”朝天门十八个码头,已不再是天子使臣的专属之地,躲在层檐下残余的石阶,棒棒军们呼哧呼哧地鼻息低号声从砖石的缝隙中飘出,那高跷传神的吊脚楼只能在梦里和老照片中追忆了。

这里是静雅的所在。穿过大街,踅进小巷,巨大的世俗声浪猫猫躲躲,细碎谨言起来。鬼祟的身影在瓦面流泻的天光下模糊消散,化为一股清凉的袭人之气,满怀地陶醉着你;我和琴都没有言语,静静地穿行在街巷。一株青翠的大樟树下,一只白底黑花的小猫旁,一个潮湿的砖墙拐角处,瓦罐陶盆支棱在墙头,几支小葱催发,黑霉的青苔覆满了所有旧日的时光;拄着龙头杖的白发婆婆,对着我俩张开无牙的扁嘴,点头微笑着。花香淡淡沁身而来,琴乎?婆婆乎?恍恍然。

这里是文明的所在。湖广会馆飞檐重叠的仪门正中,“禹王宫”三个大字流金溢彩,点明会馆的地域所属。由于战乱,清初的四川人口凋零,十不存一。无数的湖广移民,扶老携幼,肩挑背扛,或陆路,或水路一粒一粒地填进巴蜀之地。齐安公所,广东公所作为见证一左一右,和禹王宫一起形成了庞大的明清古建筑群。声誉卓著的蜀绣置馆展出,一幅蓝翎孔雀挂枝图直欲从画框中斜斜飞出,在古色雅致的亭院里伴着紫红的蕉花抖尾开屏。戏楼台上,有重庆市京剧爱好者协会的演员们在排练,咿,呀,咿呀呀……

“琴,这‘韵借湘灵’四字作何解呢?”“娥皇、女英是舜帝的妃子,湘灵就借指两位泪染湘竹,痛悼夫君亡故于苍梧的湘水之神。而长江,嘉陵江相合之处的重庆,也有着水一般的灵韵。”这水一般的重庆妹子,有着冰一般的通透和灵性呀!

夜幕渐如水波层层袭来。两江边上渐渐盛放着不夜的光。洪崖洞层层叠叠的阁楼喷射出金碧流光的星火,云淡月暗。人声鼎沸中我和琴趴扶着观景台的栏杆,眺望那彩带一般的千厮门大桥。我在桥这头,她在江那边,无垠的眼波在飞驰的城市轻轨上遇合,发出隆隆地声响。

啊!得名源自南宋时期的洪崖门,千厮门哟,“乃求千厮仓,万厮箱……报以介福,万寿无疆”,《诗经.小雅》之风让我怎能不千般厮守,万分爱恋呢?

“喂,喂!想什么呢?”手臂传来一阵剧痛,家法准确无误地拧在嫩肉上。麻辣鲜香的耗儿鱼在咕噜咕噜的汤水里滚动,对面桌上,芳踪杳杳,梦一场!

千厮门大桥,二零一八年五月五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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