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桉（二）

常说不易，东风不来。

一画入眼，刚好撞到人的心口上。

“看，这是我新淘到的山鬼图，是不是很有意境？”

江寒枝正出神，这会儿被惊到，定了定神，不迭地看到画上深松间的一抹白，锦云又是入帘来。

惹人一怔。

他清咳了声，又宛着轻笑，回答渺渺不知所云。

“萧萧白凤，入我梦来。”

“江老师，能不能别卖弄学识了？什么意思？”

江寒枝顿了几秒，最后化作一滩笑道：“画得挺像。”

东风卷了片榕叶，落在窗台上，又一路飘到他桌上。

程其年自讨没趣，把头靠得更近，用极低的声音问。

“你见过？”

“或许吧，上次去山里摘花。”

“就在城郊那座山上？江大诗人你说的是真的假的？你可别是放假放糊涂了啊。”

不理他的神叨，缘于早就选好了选修课，江寒枝这会儿没什么事，于是戴上耳机放了首歌。

“还乡、还乡，楚水汤汤，烟雨最断肠。”

哀哉矣。

这次历史的课题和霸王别姬有关，江寒枝找了半天，搜罗了昆曲京剧、正史野史，了解过后却对虞姬的刻画没什么头绪，听这歌时却忽地沁到了虞姬的心里。

真不巧，程其年的声一点儿也不适时：“江老师，你先别研究课题了，校门外来了新生，你看看有没有顺眼的小姑娘，找一个去？”

“不去。”

“你最近是不是在研究霸王别姬，为什么不找个姑娘陪你看看？再说，你这样大学不谈恋爱又长那么好看的，都是奇葩。”

江寒枝省略了后半段说辞，想了几秒。

确实，女子心志应由女子知。

“起来。”

艳阳天，雀几声、叶纷纷。

西校门站着的人不多，零零落落，其中一个穿着白T的男生最是夺目，短发褐瞳，褪去了长袍后显得干净如斯，来客一见便被扑面而来的少年气袭了眼。

人是侧身对他的，直到少年转过身来，江寒枝才切切地怔了。

江寒枝心中起起落落那个名字，直到那个人步步走来，朝他笑道。

“寒枝。”

他的心里才确实下来。

不过，孟楠桉是怎么进学校的呢？看着倒不像把高中上完了的样子，一身干干净净，不染弄堂烟火。

“我上完高中了，你别不信。”

嗯，果然，看着还是不像。

“不过，孟小先生，我怀疑你能听见我的想法。”

这边孟楠桉还没接上话茬，正纠结着，那头的程其年就招呼上了。

“江老师，这姑娘适合。”

程其年身后站了个女生，一米六五的个子，长发，看着冷淡不得，尤其是那双丹凤眼，叫人望而生畏。

再看看孟楠桉，他的眼型就温缓许多，宛若杏仁，淡褐色的眼眸就缀在里面。

“不是，你找了个男的？”

让人误会，江寒枝瞪了他一眼。

程其年慌忙改口：“你们认识？”

“算是。”江寒枝不紧不慢地回答。

“既然江学长已经有了人选，我不打扰，祝你们课题成功，我叫梁毖，毖彼石泉的毖，后见。”那个女生终于开口，不进反退，语气淡漠却藏着什么似的，兀自走了。

“诶，学妹……”程其年见人走了，没法儿拦，只得悻悻作罢，转而看向是哪块金玉惹了未来江教授的眼。

刚会儿还没注意，这时打量后，也惹得他一惊，脱口而出。

“学弟，你长得太……”

“太怎么了？”江寒枝的语气像是撺掇，又像要戛止他的话。

“就这么形容，你要是站在这里几分钟，直接晋升校草级别知名人物，妥妥能把江老师推下去。”

“怎么会。”二人异口同声，江寒枝是因为自傲，孟楠桉是由于江寒枝的自傲。

默然几秒，相视一笑。

石板路轻响，三人走得很缓，不赶时间，就是为了再搭会儿白谈。

“江老师，你俩看着太熟了，诶，你是怎么认识那么好看的学弟的？我都没听你提起过。”

“提起过。”

“啊？”

江寒枝又往孟楠桉那儿瞄了眼。

“怎么了？”

他回首朝他笑问。

谁也不说话，江寒枝帮着拿东西，走了段路，何其年先走去上选修了，二人这样便到了宿舍。

江寒枝依旧往前走：“宿舍门牌，你把行李给我，我放就行。”

“一四七二，东宿舍这边人少，这间还是一楼的，我专选的。”说罢，他倒没把行李拿过去，反而是自己走在了前头，还问，“你每天那么闲？那个课题给我看看。”

“联系方式，我传你。”

孟楠桉转身拿出手机，边莞尔笑道：“我真觉得奇怪，你只说几个词来，我却还能知道你的意思。”

“所以我觉得你可以看透我。”

他见楠桉依旧只是笑了笑，没回话，心里却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