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里分出不止两条路

2018年9月29日晚，我在广州白云区某小区的天台上，看着楼下霓虹闪烁，喧闹的车声，还有小区街道上闲庭信步的路人，凉风渐起，心中新添一股寒意。

我想到了大学时代的迷茫，想到了毕业后的万苦千辛。我突然想打电话给女朋友，突然想到自己可能还没有女朋友。。。这时手机短信铃声响起，原来信用卡账单提醒的消息，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五次提醒了。

想到这，我又往栏杆迈了一步。无数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打滚、缠绕。

自主创业

因为每次考试前我都在看电影，没心情复习，我大学的成绩并不好，在宿舍应该算是垫底。大四那会，机缘巧合，和学院成绩最好（可能是之一）的女生一起办了一个翻译工作室。起了一个很牛逼的名字，“善译工作室”。这大概就是我的第一次创业吧。

从这以后，我就有了不稳定的经济来源（总比没有好），但也没有再叫家人给生活费。学院里很多成绩比我好的学生，都来给我打工。这让我自我感觉很良好。

虽然营业额不是很多，但是这种当老板的感觉，确实不错。对我而言，这存在一个悖论，喜欢当老板赚钱的感觉，却不喜欢剥削别人。有悖于心的事情，大概注定不能久远吧。

我慢慢才知道原来大学里所谓的“职业生涯规划”，不只是说说而已。那些曾经为我简直打工的学生，其实对自己的职业生涯都有了规划，于是毕业之后，要么出国深造，要么就入了名企。而善译工作室，却渐渐被我荒废了。

所以，一旦没有规划，那就真的没有规划。

我就喜欢没有规划的人生。

在家办公

虽然错过了校招，但我还是有去过一些公司面试。比较深刻的是一家跨国婚介公司的翻译岗位——大概就是给彼此语言不通的人做婚姻中介吧。

因为约的是早上9点的面试，我必须很早搭公交转地铁到市中心。这是我第一次体验到高峰期的地铁。前几趟车我都没机会接近车门，最后才在茫茫人海中被后面的人推进了车厢。绕了一大圈之后，才到了那家我现在已经忘了叫什么公司的公司。

面试之前得做题，题目都是关于如何处理跨国恋爱/婚姻的相关问题，我觉得自己答得还可以。面试的时候 HR 叫我用英文自我介绍，然后问了问对婚姻的看法之类的。

我觉得我回答得很烂，但还是很直接地问了工资的问题。听起还可以，只要够勤奋，习惯加班，月薪8K没问题，其他福利也都会有。我觉得条件可以，但是觉得自己面试表现太差，估计没戏。

2天之后，突然收到了 HR 发的邮件，说是我面试通过了，并且可以在8月份直接入职。我很高兴，看来自己还是得到认可的，于是立刻回复邮件，说我不适合这份工作。

因为不想挤地铁。

就这样，我选择了回老家，做自由笔译。

其实我头一回做笔译是在2016年，翻译/校对了几十集的电视剧，头一次就月入两万。但也是有且仅有一次，因为那次的客户是乐视。

在家做笔译的大半年，却没有了这样的甜头。不仅接到的翻译量少，而且难度很大。有一部分是通过工作室外包给其他译员来做，有些则必须只能由我自己来做。我自己最大的客户是苹果和华为，其实是通过不同的翻译公司接到的单，中间差价已经被翻译公司赚了。

毕业之后，如果不是自己做老板，难免被剥削。但是好好读书的好处之一，可以自由选择剥削自己的对象。

只是因为家里的环境太舒适了，有时候甚至是早上奶奶把粥端放到我床上，我躺在床上喝粥，然后在床上书桌上开始工作。

这样的生活，似乎少了许多乐趣。我决定每个月都出去旅游放空一次。每次回来我都会把自己的钱包放空。除了远门，其实我还和老表们一起骑行。我们大概一起出去了六七次，每次都三四个小时或以上，要么是凌晨，要么是晚上，都是去山里或者临近的小镇。

在不断地骑行中，我才发现，原来家乡附近还有不同的天地，原来这里的路可以通向那里，原来这就是小时候经常听大人说的某某村，原来，两个陌生的村镇之间，隔得这么近。原来，我和老表们，本可以如此亲近。

这一年就像间隔年一样渐渐地过去了。

真正的自由

17年年底的时候，机缘巧合，新的自由职业找到了我。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虽然我从来没有准备也没听过这方面的工作，但是因为之前的翻译经历恰好和这个行业沾边，所以公司的 HR 找到了我。

这是一家美国的小公司。老板面试的时候很随意，问我能不能做营销，我说不能，我只会做翻译，别的不会。老板说，没事的，你就先做翻译吧。

想到自己日渐惨淡的翻译单子，我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更加稳定一点的工作。结果才发现我的工作不仅仅是做翻译，还得做社交媒体营销。

我表示很不情愿，也不相信自己能做好。后来我真的被老板骂了一次——这是我第一次被老板骂（毕竟是第一次做员工），于是我受不了了，第二天就说要撒手不干。老板安慰我，说我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一时心软，答应帮他先做完这个项目就离开。

然而现实总是和想象的不一样，做完这个项目后，老板给了我一笔不菲的奖金，并且承诺下个月开始给我固定工资，本质上其实是加薪——所以我决定不走了，被骂几句还是可以承受的。

从翻译到营销，两者其实没有直接的关联，营销也完全不在我的计划之内，因为我没有计划。但人生似乎就是充满了这样那样的不确定性，我在这无法预知的不确定中，了解到了行业的现状，社会规则的残酷，童话故事的不存在。

今年3月底来到了广州之后，还是在自己房间里办公，但是认识到了为数不多的新朋友。大部分都是我的室友：决定复读而已经搬走的大一女生（祝一切顺利），在附近运营一家小型电商公司、不喜欢吃中国菜的意大利小哥，大大咧咧的茶艺师老乡，甚至是只是搬来住一个月的胖姐弟两。

当然，还有碰巧同时是我高中好友的室友，也是我大学好友的前同事的Amber，高中从来没见过面的隔壁班的女博士生蚊子。

与此同时，在广州还随时和大学好友出来玩，每次都不亦乐乎。

在家固然安好，但在外才能体会真正的自由。

现实的真相

夜风渐浓，我的思绪回到了天台。

新工作薪资待遇虽然还可以，但是行业却已陷入了寒冬，营销工作没有什么成效，而且这份工作其实还是有悖于心的，我不确定自己能在这里走多远。

广州的生活固然多姿多彩，但是消费却是老家的好几倍。我的工资水平赶不上消费水平，每个月基本还是月光。

我渐渐明白，不是在外才能体会真正的自由。

经济自由，才能体会真正的自由。

想到这，我又往天台的栏杆走了一步。

我把被风刮走挂在栏杆外面的衣服收好，然后把天台门关好，坐电梯下楼，写下了这篇文章。

谨以此篇送给自己和已经长大的朋友们：树林里从来不会只分出两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