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国庆游

序

当强忍住小腿肚钻心地酸痛，费力不轻地把三大包行李拎进家门的那一瞬间，我几天来一直因外出旅游而始终漂泊不定的心，才终于有了着落。

极畅快地喘了几口气，仿佛在很努力地摒弃旅途的艰辛，非要赶紧把所有的房间转一圈，到底确定没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才彻底释然地将那些大大小小的包裹，搬弄到沙发上。

都没有着急取出拉杆箱里，还没有来得及干透的裤子，倒是先一股脑将那几块来源不同的山石取出，再将它们摆放到还没到家时就已经确定好了的位置上。在横竖颇摆弄了一番，直到看上去还算满意，便端起手机，对着它们一一“咔嚓”连声。

这几块石头，分别来自济南的千佛山、雄壮的泰山和孔老夫子的诞生地——尼山。

千佛山上的石头 尼山石 孔子像 泰山石

起先，我并没有讨来山石的打算，但当游历了孔庙、孔府，又攀爬了泰山和到千佛山上涉足之后，才突发这种奇想，非要带回几块有纪念意义的石头摆放到书架上不可的想法的。这几块石头，算不得石中珍品，但附加上了一种纪念，或是一次经历的元素，也便变得与众不同，甚而至于有些不同凡响了。

拉杆箱里的衣物，直到甩开腮帮子饱饱地吃完晚饭，也还是没有取出的打算——我的整个躯壳，早已经被劳累侵占，终于不想再为这次国庆旅游耗费一丝一毫的体力。

决定在国庆小长假外出旅游，绝对来自一次意外的决断。

放假前一天，当妻子忽然煞有介事地提出这想法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来得及权衡一二，便满口答应了她的建议。

之所以如此痛快，我并不知道真正的原因；但或许，源自今年暑假期间的很多旅游计划都被我否决，等到暑假结束，真正要开学的时候，毕竟心存太多遗憾，或者愧疚也是有一些的缘故。

暑假里，妻子曾有过去江浙一带和长白山旅游的建议。

今年暑期热得实在有些反常，就连一动不动地坐着都也汗流满面，这种时候行走在风景区，无疑是自己找罪受，我便很痛快地行事了终极否决权——就安心待在家里，哪也不能去。

但我清楚记得，否决妻子建议的时候，我似乎曾说过“想要出去，那等相对凉爽了的国庆假期吧”的话，

如今，国庆小长假真的来了，外出旅游的打算一经冒出，也便没有了再拒绝的理由。

我是个不太愿意到处走的人。

经常喜欢一个人猫在家里看看书、写些无病呻吟类的文字；再不，就端着手机满小区院子跑，去找那些平日里不为人所耐心审视过的微小的动植物们。拍照一通，再在博客上写点独出心裁类型的旁白，借以打发漫长时日。再或者，受了我那铁哥们级别的当年同学的邀请，寻一处“还算可以”的酒店，围坐在菜肴跟前推杯换盏，胡吃海喝一通。

也大概因为后者所占比重严重超越了女人所能容忍的程度，妻子才决定要暗地里将我“整治”一番。

既然答应了人家，那就一定要付诸行动——说了不做或者半途而废，都不是我的秉性——但我又不愿意事先耗费太多脑细胞，根据景点的远近、轻重，去殚精竭虑地思量、筹划旅游路线，倒很喜欢临溪而渔。

——世间种种，变数太多；正所谓计划不如变化快。

于是，在3日那天参加完表妹女儿百岁宴会之后，便马不停蹄，下午三点才上高速公路，直奔济南而去。

在济南，游览了久负盛名的大明湖和趵突泉之后，已经将近六点。看着夜色逐渐浓郁，便又来了一次马不停蹄，朝泰山方向疾驶，但因为试图避开繁忙路段，便选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路，一路上到处烟尘斗乱、到处限速，等到终于抵达泰山脚下，找停车场停了车，披挂整齐，到真正要拾级而上攀爬泰山的时候，已经是夜幕之中的七点二十分了。

一路艰辛，及至终于登上南天门，已经是凌晨时分。

看着漫山遍野的等候看日出的人们，就那么包裹了租赁来的军大衣，平躺在台阶、石板路、墙角等处，我心里真正开始发毛。

用得着吗？不是就是看个日出！

但最后，我终于熬不过瞌睡虫的袭扰，也步了别人的后尘，在冰冷的石板上睡了三、四个小时。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泰山日观峰上，我们终于见到了喷薄而出的太阳，橘红色的光乍现，也便终于了却了自己的夙愿。

但我又不愿意花冤枉钱，否决了妻子要乘坐缆车下山的建议，怎么爬上去又怎么走下泰山了。

中午12点，我们只能将辛苦暂时搁置在一旁，又是一路狂奔，赶在下午两点抵达了孔子的故乡——曲阜。

到了曲阜，妻子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

她竟然一步也走不动，恳请我同意她守在孔庙一进门的桥头上，让我一个人游览。

孔庙实在太大了，游览到最后，我只能做走马观花状，才在孔庙闭馆前半小时，急急找到一家档次极低的旅馆入住。

我之前快速游览“三孔”之后便驾车返回的计划，只能泡汤了。

每走一步，脚都疼得钻心的现实在一次次提醒我：不能再拼命了，安全不保，一切都将归零。

对妻子和我而言，吃的好坏可以忽略，哪怕住宿条件再差，只要有张能睡觉的床，就是最真、最美的享受。

——登泰山的颠沛流离，早已经磨蚀了除睡觉之外所有的欲望。

海阳市—济南市路线

第二天（10月6日），在忍着全身酸痛的煎熬，我们终于游完了“三孔”之中位列第二盛名的孔府之后，我又做出一个重大的决定：

不去孔林，立刻返回。

上午11点，从曲阜启程，一路高速奔驰，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华灯早亮的六点三十七分了。

此次游历，我将分成几个部分，做详细陈述。

有三个方案，因为要避开施工很久的北线和拥堵，便只能选择路途最远的耗时5小时26分钟，总路程454.4公里的第三方案（途经：青兰高速、京沪高速），实际耗时五小时五十分钟。

济南市—泰安市路线

从济南到泰安，也有三个行走方案，同样为了避免拥堵，鬼使神差，我竟然选择了红绿灯最多（35个红绿灯）的第二个方案：用时1小时46分钟，总里程87.3公里（途经：二环南高架路、京福线），实际耗时两个半小时（路线截图可能有误，印象里，沿途并没有如地图上所呈现的那些地名）。

泰安市—曲阜市路线

鉴于前两次的教训，我决定不避拥堵（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正是最安全的地方的道理），直接选择了最快抵达的路线：耗时1小时29分钟，总里程88.7公里的第一方案（途经：长城路、京台高速），实际耗时一小时十五分钟。

曲阜市—海阳市路线

我应该是忘记了早先有人向我提出的尽量避开正在修路的北线建议，恰恰选择了途径日兰高速、青兰高速的第二方案（耗时5小时57分钟，总里程511.2公里，因为拥堵和修路，实际耗时竟高达六个半小时）。

第一部分·走济南（点击浏览美篇）

第二部分·过泰山（点击浏览美篇）

第三部分·逛曲阜（点击浏览美篇）

                                                        归程

这也太巧了，文化氛围相当浓厚的曲阜当地，竟然也有与我同姓的人在居住，一种强烈的亲近感油然而生。

我的家族之所以选择在山东半岛黄海边上落户，繁衍，全在于明朝初期朱元璋推行“卫所”军事制度造成的。听爸爸说过不止一次，几百年前，受朝廷任命、委派的我的先祖（据说已受封为将军，握有行使先锋官之职的军权），率领一支军队由安徽某地开拔，抵达“丁字咀”西北方一处小山脚下，修筑城池，设立“千户所”，以加强海防，负责清剿为患沿海一带的倭寇，同时也兼顾为朝廷征收赋税和军粮的任务。

“千户所”的领导机构由八个姓氏的人构成，有“八大姓”建城的说法。经年累月，尽管后来清朝撤销了这一军事建制，曾经坚固的城墙也终遭废弛、坍塌，但将士们的后代繁衍生息，连同后来不断迁入的其他姓氏，所形成的村落，还是保留了下来。

清末列强入侵，国家动荡民不聊生，迫于生计我姓之中的大部外迁至口外（口外，当地口传为河北张家口以北的地方），只留几户看护祖坟的人家。百余年已过，当初驻留的几户也已经繁衍出不少家庭，但外迁之人音信全无。每当说起此事，爸爸的神色里似乎总游荡着莫名的惆怅。遇见同姓，他便忙不迭地向人家寻根探祖，总也企图找到一些与自己家族相关的有价值的资料，但每次都以失望告终。

后来他听说山东临沂某地有韦姓不少，又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怎奈他年轻时总为生活所迫不能成行，但到退休，也年岁已高。我懂得他总在我眼前提及此事的意图，也总能尽可能给他以希望。多年已过，我终究没有机缘远足临沂，寻一个令他满意的结果。

与其寻了同姓又发现不是同宗，还不如将这希望一直寄存下去。

——希望总比失望好。

“对啊，”正站在酒店门前，极有可能是喜主安排的负责接待宾客的几个穿着笔挺的西装的男子，在明确了我的质询之后，非常肯定地说，“有个村子，住户都姓韦——距此也就20公里。”

“对对对，叫韦家庄，住户都姓韦……就在曲阜城北……”另一个男子说道。

这是真的吗？我心中立刻涌起一阵喜悦，我很想去那里看看，但旋即又进行了自我否定。

——还是不去了，时间太紧，倘若生些枝节实在故不过来，再说即便那几个人所言属实，怕是此“韦”与我家族毕竟不属同宗，徒增一份失望而已。

与妻一起，在接连闲逛了几个商铺之后，沿钟楼街一直向南，走不多久就到了南马道东街，然后沿河岸一直向西，前面不远，就是神道路边上入住的尚客优快捷酒店了。

伫立在垂柳轻抚的护城河边，看河水轻轻漂出和缓的涟漪，阵阵将垂柳和天空乃至城墙的倒影折叠起来，显出极有诗意的颜色，温婉而轻盈。

这些苍翠的柳树，不知道见证了多少文人墨客前来朝拜的执着神情，也不知感受过多少场有皇帝亲临而制造出来的人山人海的庞大阵势，锣鼓喧天……但或者也有散落在繁枝细叶间的几多惆怅，乘风而来，又攀爬上那层层铺叠出来的整齐的城砖接缝，飞跃而去，掠过那些高出孔庙围墙的古柏，反思无限的过往，又或者受了孔家奢华排场的影响，从此振奋起来，意图跃上九霄，就摘取遥不可及的功名了。

——孔府，几百年来你到底给了后人多么厚重的文化氛围，让千百万人对你趋之若鹜，非要亲近以观风采，非要试图融入，以求莫名其妙的清高伟岸；孔庙，千百年来，你又在自我演绎一种怎样的恢宏气势？让孔家骄傲，让世人仰慕，真是出尽了作为家族，作为文化宗师的风头。 

伫立，行走，再眺望；凝视，彳亍，再吟哦：

轻柔的，我是那河上柳

甘愿在清风下

忘情飘柔

撒一头秀发，浸入

柔媚的水波里

去挨近几百年前沉底的尘埃

和缓的，我还是那

执着的涟漪

伸手抓住垂柳的倩影

做一片葱翠的风景

荡涤昨日，还要

绕着水中的礁石徘徊

不做那高墙

围绕而成的世界，其实

这已经在混合了朽腐的味道

不想那古柏

尝尽了常人感受不到的风雨

却还遒劲起来宛若嶙峋的遗骸

挥一挥手

我在邂逅中做快活游

忘了宫殿，忘了碑刻

可毕竟还是触摸到了一点

微弱的文化脉搏

——悠然舒怀

我们很快退了房间，结了账，在出酒店大门的时候，老吴送了出来，向我连声说着欢迎再来的话。我只得停下来与他握手道别：“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要是需要孔府家酒，给我发微信，发快递给你。”他双手端给我一张名片。

我拿住，低头端详，“吴为，”我轻声读出了老吴的名字，然后翘起大拇指，“很有文化底蕴的名字，果然是曲阜人。”

从静轩中路一路向东，大街的两边多为低矮的建筑，还接连路过了很多家饭店、酒店。

“你看，要是你当初找酒店的时候稍微耐心点，怎么会选了那么破的一家，真是这次旅游的最大败笔。”想必是妻也见到了那众多酒店，不住地埋怨道。料想此刻，她的嘴巴一定瘪着，肯定满是不屑的神情了。

我不接她的话，只顾专心开着车，在脑海里漂浮着孔林到底是什么模样的臆想里，车速逐渐加快。

然而等到上了连荷线高速，路况就越来越令人担忧起来。

不知何时种下的印象，我对鲁西、鲁西南一带所产生的陈旧感，竟然蔓延给了高速公路。

车流穿梭，原本就不是很宽敞的路面，顿时拥挤起来。放眼望去，目之所及，几乎到处都是车，以至于我的手机导航几次做出“前方路段拥堵，估计通过时间为X分钟，请谨慎驾驶……”之类的善意提醒。

遇到这种情况，即便是再着急的性格，再熟稔的驾驶技术，恐怕也只能让位给耐心的等待，好多路段，几乎必须用一点点往前蹭的方式前行了。在经过拥堵路段，汽车一辆紧挨着一辆，只要自己前方稍有空隙，就要立刻往前挪动，以防有动作敏捷的司机，从邻近车道插入而被钻了空子。尽管车流运动缓慢，几乎接近于停车状态，然而所有的车辆的发动机都在运转，因此拥堵路段不仅是车的海洋，还绝对是最庞大的废气制造厂，空气质量相当差。

每当车行缓慢或停滞，妻总是试图说服我关掉冷气打开车窗，说是喜欢自然的温度。她的确受不了车载空调所制造出来的温度，我感觉合适的程度，她就要在肩膀和手臂上绕一条围脖了。

——这也正是她不愿意跟团旅游的理由，旅游大巴内的冷气总是开得太旺。

我只能从了她的愿望，将车窗玻璃放下去，让车内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适宜温度瞬间消散，热浪和废气顿时涌入车内，尽管已是金秋十月，但烈日依然炎炎，炙烤起来，每辆车就是一个急剧升温功能的闷罐，像是忽地被蒸了桑拿。几次三番，几次三番地重复着开窗的操作，令我倍感无奈。曾试图劝说她，但我还是主动放弃了。她深知自驾游很辛苦，尤其路途劳顿，但她不会开车，只能对我的辛苦心存不忍，一路上也是竭力在陪伴与呵护上做出一些补偿。

——如此一来，她便也不轻松。

好不容易驶离拥堵路段，只要稍有机会，就立刻加大油门，让车速尽可能略高于限速，于是车载导航就忙碌起来，不得安闲地提示“您已超速”了。

一路上服务区自然不少，但只要不是为了加油，我极少去留意，明知道几乎每一处服务区里都是人满为患。但为了消除疲倦或是进食，就不得不考虑该在哪一处停留了。

我们10点30分从曲阜出发，在日兰高速上的155公里和长深高速上的近70公里，我们只歇息了一次。照例吃了一桶用阴阳水（阴阳水，胶东方言，没有烧开的水）浸泡的方便面，又啃了几口自老家带了一路的火腿。肚里有了食物就有了精神，仿佛方才的一路艰辛顿时化为乌有，再悠然地吸上一根烟，就立刻气定神闲，神色逍遥起来。

服务区内的停车场还是车多为患，任凭工作人员举着喇叭高声喊话，禁止占用服务区内的行车道，但行车道还是被占满，想要同行，需小心谨慎躲避着那些停得歪歪斜斜的车才行。

“看起来，这些人都是往回赶。”从服务区商店买来一包橘子的妻，正一面把没吃完的食物收纳进方便袋里，一面近似自言自语道。

见我没说话，就递给我一个橘子，又嘟哝了一句：“让你将黄瓜给了那人，就只能买几个橘子用来提神了。”

的确，我们3号出发的时候，一路上虽然所遇车辆不少，并没有遭遇大的不顺畅（只在出青岛的时候看到过逆向车道拥挤不堪），那是因为避开了出行高峰期；而今，眼见国庆小长假即将结束，各个时段出行的人，已经在几乎相同的时间开始返回，情况便大有不同了。

再出发的时候，已经是精神倍增，也似乎有些神采飞扬了。但此时，妻已明显表露出疲倦的模样。我惧怕她在车上沉睡，更加不适应长途奔袭中没有了她的陪伴。

沿途，我还忽然涌现出另外一种惆怅。

当初从泰山上下来，我曾给一个多年之前的网友打过电话，询问她曲阜当地那朋友的电话。而今，当我只能驶离日兰高速，进入长深高速时，眼见距离她所生活的地方越来越远，忽然有一种失落感。我很怀念十多年前的那段美好时光，一大群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偶然理由聚集在网络聊天室里，侃生活，唱歌、跳舞，欢欣畅快，乐此不彼。

想当年，围绕某站同城区域管理层的几个朋友之间所结下的深厚的友谊，原来只需要另一个理由的转身离开，就可以被定格为一种曾经。她曾是我最得力的助手，大事小情总能处理得完美圆满，我惊叹于她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也佩服她那么多的热情和魄力。倘若时间允许，趁此国庆游出游的机会能见上一面，说说当年的事情，聊几句彼此感兴趣的话题，也毕竟是一次心灵的畅游。在我看来，她是一个不错的朋友，言语神情、举手投足，无不彰显她作为教师的执着与干练，也不失作为知心朋友的默契与包容。

而今，我只能转向，远离了她所生活的地方。人生何尝不是如此，因为各种缘由相遇、相知的朋友，分道扬镳也如同相遇般的简单。

——我暗自抚慰自己。

过了马站枢纽立交，陡然转向正东，驶入了青兰高速。我的心忽而一沉，阴差阳错之间，该不是走入了去往济南时所竭力避开的“北线”了吧？但愿不是，但从沿途所见施工的样式，倘若不是自我欺骗，也绝对可以断定，这正是通往济南的北部路线。

我想起了在济南市，同学曾向我描述过的，走北面正修的路线和绕道南线之间相差的时间，也想起了动身之前有同学曾叮嘱过我的“千万不要走北线”的叮嘱。从沿途所见修路的情势，他们所言的确不虚。但事已至此，我便只能继续向前。

原本绝对宽敞的双行车道，因为施工被骤然紧缩到了一起，且大规模的施工现场比比皆是。后悔不跌不代表可以退缩，沿途坎坷，也不能让我望而却步。

——直行，必须义无反顾。

我感叹于现代机械设备的先进和施工技术的高超。在不完全封闭通行的前提下施工，本身就体现了工程设计者们很高的工程统筹水平；而且有不少路段，新修的部分与之前的老路面完全分离，消除了坡道把坡底的部分抬高，或者把不必要的弯道拉直，让路面更流畅、更美观。

在一些相对危险系数较高的路段，竟然还有交通警察在值守。他们密切关注着车流动向，时不时发出做出潇洒的指挥手势，还不厌其烦，解答过往司机的询问，态度热情而谦卑，动作严谨而体贴。

这可能是专为黄金周期间民众的出行而设立——施工现场灰尘斗乱，这不是份好差事。

最近几年，各地政府部门明显加大了为人民服务的力度，不管是迫于上级要求挺高服务意识的工作压力，还是出于自身为民便民的工作宗旨，百姓总是最受益的。

记得我们刚在泰山脚下停好了车，收拾行李即将登山的时候，我很意外地看到泰安当地政府为我发来的热情洋溢的欢迎信息：“国庆节泰安市政大楼停车场免费对外地车辆开放，小车停院内，大车停院外。假期首日早6:30始。旅游咨询电话12301，投诉12345。”等到我们从泰安出发，赶往曲阜的路上，还受到了泰安公交公司发来的短信：“泰山高铁出站口公交旅游中心可乘坐公交车专线车直达泰山天外村、红门及岱庙、方特、地下龙宫、太阳部落各景区。”

倘若后者可以理解为专为谋取商业盈利而做的广告；那么前者，由泰安旅发委发布的那条免费停车的信息则很暖人心，完全是出于便民思维，是公益之举。尽管我们并没有真正体会到这种便利，但品尝到了当地政府为外地人着想的温暖，感受到了泰安人的热情。

这与在经过淄博时所收到的“‘泱泱齐风，陶韵淄博’欢迎您！快乐旅游请关注‘淄博旅游’官方微信，淄博12345政务服务热线24小时真诚为您服务”短信，实为异曲同工。

——有这，足够了。

因为车速较慢，我便能够挪出更多精力，去欣赏高速路周边的风景。

极目远望，竟然看不到一座山，到处都是一马平川；而抵近观瞧，又看到了跟我家乡一样的田野和村庄，就连那些挺立的田畔沟边的白杨树，都是有着我家乡的颜色。

倍感融融，确也泄泄。

咦，瞅一眼手机导航，我意识到，我们正在走的路线，并不是此前我所担心的通往济南的北线，而是两条南线之中靠北的那条——济南正在我们身后西北方。

如今日益加大的各种基础设施建设，在提高了交通质量的同时，也在强有力地拉动内需。中国，的确是全世界内需能力最强的国度，当之无愧。

从胶南枢纽立交上了沈海高速，路况就明显变好。真是离家近一步心情就好一分，看着路边指示牌上不断呈现出来的与“青岛”有关的字样，我心终于畅快起来，一路飞驰。

那小伙子真有意思，看他年纪轻轻的，道道还真不少。

想起之前在服务区加油的经历来了。

我刚在加油机前停好了车，拧开油箱盖，不见工作人员走过来提油枪，只见他走到我的车位，倏地俯身下去，伸手摸了一下我的烟囱口，然后举着白手套对我说：“哥，您的车该加燃油宝了——你看，烟囱上的积碳很多了。”然后不容分说，直接从加油机上取下一盒燃油宝：“原价150，今天搞活动，只收您九十。”

见他正要打开包装，我制止道：“等会！”

小伙子戛然停住，但他的脸上并没有浮现太多的惊愕，又平静地说：“相信我，这是五联套装——五瓶，真的很便宜，更重要的是对您的车有好处。”

想想也是，尽管在中石化加油站加油，总能遇到工作人员热情推销燃油宝，而且我也知道加注燃油宝确实能省油和提高动力，但我似乎厌倦了他们的这种“好意”的表达方式，每每摆出一副可怜巴巴的“帮忙完任务”的模样，就总在说着“已经加过了”的推辞之言，也的确很久没加燃油宝了。

趁我犹豫，小伙子飞快地揭开了包装，抽出一瓶：“记住了哥，一定要按照瓶盖上标注的数字顺序来加，别嫌麻烦啊。”

等到加好了油，我去收费窗口交钱的时候，小伙子又跟了过来，探头对窗内收银员说：“给哥开成油票吧，九十！”

“他加的是油吗？”收银员显然一脸的不屑，全然不顾及正站在窗口的我的感受，未待小伙子继续央求，就又说道，“既然不是油为何要开油票啊！”

碰了一鼻子灰的小伙子不再言语，也见我付了款，便快步迎上驶入加油站的另外一辆车。

现在想想，那小伙子的央求是为利益，而那收银员的冷漠，也是为利益——不觉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妻问道。

“没什么，我想起在加油站里的事了。”

“你这个人，就是架不住别人忽悠，说两句好话，你就很痛快地把钱给了人家……”

“又不是白给，咱不是买了东西了嘛。”

过了马店立交，沿途就更是满是“青岛”模样的建筑了，我知道，再走不到20公里，就要进入我最熟悉的“威青高速”，距离我家楼下，就果真不到90公里了。

又过了南泉枢纽立交、普东南枢纽立交，尽管依然行驶在青岛地界内，但我的心忽而有些不快起来。

——早先我曾热切盼望能早一些进入的青岛，此刻正在渐行渐远，也离我儿子工作的地方越来越远了。

还在几年前，出游的时候总能有机会带着儿子一起；而今，已经长大参加工作的他，怕是很少再有那样的机会了。但他似乎挺敬业，自从他参加工作以来，就连节假日回家看望的机会也很少，只在去年春节回家住过一周。

十八点四十一分，我们终于到了自家楼下。

·《2018国庆游》（全文）完·

谨以此文稿，送给我在2018国庆假期出游时，曾给予过我帮助的人、旅游期间结识过的人以及认真阅读过我博文的人。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