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最是珍贵
跟朋友相遇时正在楼下打了一个小时的篮球,全身沾满汗,灌了两瓶屈臣氏蒸馏水,在木桶饭店点了一个“干锅牛杂”,吃完沿路宽阔的人行道,像经历的一场运动的惬意一样,回忆把我带到一个遥远的远方。
认识阿受兄弟,在高中外出打暑假工的那个夏天。我做仓库搬运工,他做电梯操作工。每天当供应商卸货,我得一卡板又一卡板将货用叉车撑起,拖进电梯,运上二楼的五号仓库,给负责仓库管理的老杨点数查货,小小的空间给了一个认识的机会。当时我还是一个孩子,阿受都已经长大成年了。他个子矮,肩膀宽,力气大,几次见我拖动如山一般堆得老高的火牛纹丝不动,他会立即过来帮我在后面推,在一种近似古老的吆喝声中,一起帮我把重约几千斤的牛一路护送给仓库。我觉得阿受乐于助人,仓管老杨也觉得。除此外,阿受性格温和。工厂生意好,紧张得像战争年代打战,困于资源匮乏,电梯处常常要排队等候。阿受作为电梯操手,让时间在每一个等候者身上静静地流畅,不轻易得罪谁,也不轻易让谁吃亏,一切总能安排得井井有条,规规矩矩。
假期二个月,很快回学校上学了。一晃六年,时间在他身上留下了什么他去了哪里,我并不知晓,他倒是知道我已经大学毕业,经历了感情之痛和职场沉浮。他还是老样子,我则变成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他身边多一个女人,中午在他家里吃的,他炒了一个干鱼,一个生菜,外加一个紫菜汤。
“这里哪里的鱼啊,好味道,好久没有吃过了?”饭桌上我夹着一块鱼问阿受。
“你猜?”他笑着,很温和,给我捉迷藏,这个家伙。
“你在菜市场老百姓买的吗?”
“哪里有河,就算有河,都是臭水沟,捞出来的鱼,老百姓敢买,我还不敢买呢?“那你鱼从哪里来的?”
老家永州的清水河里打捞的,是地地道道的乡下清水鱼,多吃点,有营养的。
我了解他的家乡,潇水从他家门口逶迤东去,在永州城区汇入湘江,故在汇合处,与重庆那一道的大水汇入到长江的风景实属相当。
从聊天中知道我回学校一年后他也离开了。他回家结婚生子,卖过菜,到长沙去种过菜,收过垃圾,过打鱼,进了厂又出厂,一切为生计为迫的操劳他都尝试过体验过,他说不怕苦,不怕累,可是生活还是没有好转,也看不到希望。我突然想到“命运”两个字,饭桌上突然沉默了,各自吃着,听着嘴巴和筷子时时碰上碗的声音,心中玩味着“命运”两个字的意义,俨然有一点儿痛苦,写在阿受脸上,也印在我的脸上。
“兄弟,你什么时候毕业?”我打破了沉默。
“高中读完了,考上了大学,家里穷,没去上大学”
“你想学技术不?”我问。“有一技之长,固然好。”
“这样吧,你去我一个朋友那里的工厂去上班,先到流水线学习下基本电子理论知识,把每一个电子元器件的名字认到,我给一本书,你拿回去认真读,到时你可以去做修理。学会修电子类的产品,以后你回了家,开一个店,养家不存在问题,还是有饭吃的。”
有一定的文化水平,理解接受事物的程度会有区别。他很快学会了,也很快在朋友的工厂做上了修理,技术水平呈现出跳跃式的进步和发展,在师傅之上了。由于家庭原因,二年后,回家了,在县城边上开了一家电器维修店,刚开始生意清淡,随着时间久了,落地生根,周围的邻居熟悉,加上他性格温和,从不生气,从不说大话,做事踏实负责,从不做厚道背对的事情,他的生意越来越火了。有一年春节,我回家过路看他,在去往他店铺的路上,他电话不断响,忙到了一个人无法应付的地步。我还笑着说:“要不要招收学徒啊?”
现在想来,当年我给兄弟安排的路,不一定是他想要的;给兄弟指明的未来,其实也是我想到的未来,我的以后的人生。只是,我不知道许多年以后,我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路,而兄弟竟然把那条路走通了,走得很顺畅,走得每天忙得不亦乐乎。现在每次打电话,想到现在的一切,他总是不断说着感谢的话。我很感激那一年的夏天在工厂做搬运工给他给过我青涩年代的温暖和帮助,但是他不应该感谢我为他的人生安排的那一条路。我不过只是在正确时间出现在他的生命里,给了他一个无心的提醒。没有我,没有我这个兄弟,凭他的聪明,他一样可以找到路,而且更辉煌。
他的女儿已经长大了,上了大学。大学是他的梦想,他不能上,他女儿代替他实现了,也算是一种心理安慰吧。有几次我问他人生还有其他什么目标?他说想和我开一个农场,一个绿色农场,经营绿色蔬菜,所以才让他女儿高考填写志愿时填写农业类的学校。他在电话上经常跟我提起疾病和饮食的话题。我知道,他的心不止有自己的健康,还有众生的健康,他是一个心里有天下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