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醉梦偶遇

淡淡的檀香飘散在空中，我恍惚中似乎还听到了脚步声。突然，“咯吱”一声，门被关上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小姐醒了吗？”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语调中透露出一丝担心。

“回夫人，还没有。”是一个小丫头的声音，听上去怯懦懦的。

我缓缓睁开了眼睛，望见了头顶的丝织帷帐，布料轻薄细腻，与我昔日闰房中的一模一样，出自江南有名的陆家布庄。我想翻个身，但稍一使劲，身体就疼痛难忍，使不上一点儿力气，我忍不住地发出呻吟。

“小姐醒了，夫人，小姐醒了！”小丫头惊叫起来。

“嘘！小点声！别惊动了小姐。”女人语气平静，但难掩喜色。

我仔细打量着这个混身碧翠的中年女人，浓眉红唇，丰乳细腰，年纪大概与母亲相仿，三十多岁，难掩风韵。

“那小姐，您感觉如何？”她温柔地看着我。

我艰难地点点头，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干痛，难以发出声音。

她立马吩咐旁边的菊丫头倒来茶水，扶着我坐起来，亲自喂我喝了热水。我感觉好了点，才勉强开口：“请问夫人是……？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小姐莫怕”，她轻拍我的后背，“我姓莫， 小姐可以叫我莫夫人。 这里是醉梦苑。”

“醉梦苑！？”我惊道。

“是的，江南三大青楼之首醉梦苑。”

江南有三大青楼：扬州醉梦苑，苏州蹁跹楼，杭州舞乐坊。江南灵秀，好山好水养育出了众多好美人。江南青楼之盛名，整个大棠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青楼自古以来便是达官贵人聚集之地，自然也是各路情报汇集交换的重要场所。

“我为何会在此？”

“一位故人托我照顾你。”

“陈伯吗？他在何处？”我脑袋沉沉的，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自觉地抱头呻吟起来。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菊丫头，快请郎中。”

“夫人不必担心，小姐因受到惊吓，再加上一路颠簸，身体虚弱，待我开几副方子，静心调养即可。”

“有劳郎中了。”

送走郎中后，莫夫人拿出陈伯留下的信，告诉了我当前的状况：我已经昏迷5天，陈伯把我带到这里时，我已经是最后一口气。刚开始他一直等我恢复身体，但前天他收到了一个消息，匆忙出发，赶往杭州陆家，只怕是有什么事发生。

陆家是我外祖家，世代从商，社会地位虽不高，但好在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外祖更是有杰出的经商才能，把祖上的布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买卖已扩展至全国各地，甚至连续几年被选为御贡布商。

“陆家怎么了？外祖父还好吗？”我激动起来，想要起身，又瘫软在床上。

“小姐，小姐，冷静，冷静……”莫夫人边说边轻拍我的手背，“没事没事的，陈伯已经去探查了，有消息会第一时间传回来了，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莫让陈伯担心，知道吗？”她温柔地抱着我，身上有淡淡的玉兰香味，让我不自觉地想到了娘亲。

“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母亲的手臂在倾盆大雨中缓缓落下，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就这样躺在肮脏的血泊里……

我在等待中又熬过了5天，其间一直半睡半醒。菊丫头照例在饭后送来汤药，喝完药后我又询问了关于陈伯的消息，依旧没有。我愣愣地坐在床边，心里翻涌着无数担忧。

突然，一阵笛声传来，属引凄异，哀转久绝，是前代著名的乐曲——《折杨柳》，常表达惜别怀远之情。笛声中满怀哀怨，正契合我此时的心绪。

我循看笛声走出房间，转过几道长廊，又跨过一个小花园，终于在一个亭子处，找到了笛声的来源。

那个背影面向荷塘，身旁掩映着繁茂低垂的柳树枝条，影影绰绰的绿色中现出一袭白衣，长发束带，顺滑飘逸。宽大的衣襟因为吹笛的手势而在半空中悬挂着，迎风飘展，玉树临风。此时，笛音转至高潮，我静静地站立，闭上眼睛听着……再也克制不住情绪，我向那个人跑去。他是谁？怎么吹得跟煜哥哥一模一样？

我来到他身后，正犹豫着如何开口。笛声突然停止，他转过身来。

我惊得后退一步，而后又立马向他扑过去，带着哭腔喊道“煜哥哥……”

他愣了一下，而后又立马把我从怀里拉出来，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复杂，但立刻又重新恢复平静，毕恭毕敬地作了一个揖，道：“姑娘失礼了， 在下吕煜，请问姑娘是……”

我一瞬间的狂喜立刻被疑惑代替，煜哥哥怎么了，他为什么不认我呢？但下一刻，我立马意识到了什么，煜哥哥如今乃朝廷命官，而我呢？逃犯！一个本应该在世界上消失的人。

“公子， 失礼了，小女认错人了。”我强忍着泪水，转过身去。身后突然有一个充满魅惑的声音响起，“煜公子，你原来在这儿呢，真是让奴家好找呢！”

我往后看了一眼，只见那女子已经紧贴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