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这世界，写给我的情书

文｜里灰

我妹出生那晚，我正旷课在网吧跟朋友通宵打游戏。
一群狐朋狗友知道我空降个妹妹，大半夜的，齐声嚎叫：“啊哈哈哈哈哈，你特么完蛋了，小孩什么的最烦了——整天说你坏话！拔你网线！偷你零花钱！吐你口水！弹你小鸡鸡！哈哈哈……”
我当时不懂事，还真被吓得娇躯一震。
后来转学，跟这群狐朋狗友散了。
妹妹一天天长大，如春雨坠湖荡起阵阵涟漪......
她聪明、漂亮、可爱、乖巧、善解人意……
完全不是那群王八蛋嘴里的那种生物啊！
现在我特想找到那群王八蛋，然后愉悦幸福自豪地告诉他们，我妹不是我的麻烦。
她是这世界，写给我的情书。

（妹妹六岁半，我们相差十五岁）

1
夏天，夜晚，我牵着她的小手，在公园散步。
我穿着短裤短袖，被蚊子咬得嗷嗷直叫，几乎满地打滚。
她仰脸问我：“哥哥，为什么蚊子咬你不咬我啊？”
我笑哭：“你穿着长袖长褂蚊子怎么咬啊……”
她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接着走了一会，她突然停下来弯腰卷裤腿，卷完左边卷右边，完了又卷袖子：“我把肉露出来，这样蚊子就不会光咬你了。”
她还分配上了任务：“大蚊子去咬你，小蚊子来咬我……”
那天的夜微凉，我心底和眼眶同时袭上一股暖流。

2
记得是她两岁的时候，她跟我妈在亲戚家吃饭。
我打电话过去问候。
“小美女，你在吃什么呀。”
“豆芽～”她牙牙学语道。
“豆芽呀，我也喜欢吃豆芽哇，那你能不能给我吃一口呀~”
她愣了，估计一脸懵逼，心想：你在电话里怎么吃！
我见她不说话，就换了个话题聊起了别的：“美女，出门在外，你尿不湿没漏吧哈哈......”
到了晚上，她回来了，我正看电视，她进门后默不作声地走到我旁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油汪汪的豆芽，踮着脚举到我脸前说：“哥哥，这是我给你带的豆芽……”
那把豆芽脏兮兮的，我全吃了。

3
某天刚吃完晚饭。
我跟她说：“现在我不喜欢你了。”
她难过地望着我，轻声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不懂礼貌，以前你从不骂别人是笨蛋的，可你今天这样骂了那个卖菜的阿姨。”
她听完愣了一下，低头，撇着嘴要哭。
我弯腰看她，她突然张嘴嚎啕大哭，瞬间满脸眼泪：“你以前不是说一直喜欢我的吗！”
然后嚎啕不止。
我立刻就觉得我错了，几乎跪在地上道歉。
我妈跑过来佯装揍我给她报仇。
她却冲上来抱着我，哭喊：“别打了，别打了……”
之后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谁也不理。我难过后悔了一个晚上。
半夜，我躺在床上，准备要睡了，她突然打开我房门，探头问我：“哥哥，我以后会懂礼貌的，你还会喜欢我吗。”
我瞬间就化了，眼泪涌上眼眶，连连点头：“嗯嗯，当然，喜欢，一直喜欢。”
她咧着嘴，开心地笑了。窗外的夜很深，她的笑灿烂得像烟火。
当晚我做了个梦，梦里她哭着问我：
“缺点我都改
优点都给你
你能不能一直喜欢我。”

4
她六岁生日那天。
她问我：“哥哥，你说杨盈盈（她隔壁班同学）怎么还没给我礼物，上次过生日我都给她了。”
“肯定会给的，你对别人好，别人就一定会对你好，只是可能要晚点，你别着急嘛。”
到了中午，她又问我：“哎呀，都中午了，她怎么还没来给我送礼物。”
“别着急嘛，这还有半天呢，晚上肯定会来给你送的。”
下午她又问了一遍，我还是让她等到晚上。
到了晚上，她收到了很多礼物，唯独没有杨盈盈同学的，她不再问我了，闷闷不乐的，看样子是真的伤心了，毕竟那是她最好的朋友。
之后被我妈哄着，失落地睡了。
第二天早上，她大叫着冲进我房间，趴在我床头，捧着我的脸大叫：“哥哥哥哥哥哥哥哥，你快看，这是杨盈盈送我礼物！芭比娃娃！！！！哈哈！！！！这是她写给我的生日祝福......“
我接过纸条，笑着问她：“不怪她这礼物给晚了吧？昨天你睡了才送来的。”
“不怪！不怪！”她兴奋地摇头，“就是我现在不喜欢芭比娃娃了......”
“啊？不喜欢了？那我有发票，可以去商场帮你换个喜欢的玩具。”
“不用！不用！这是杨盈盈送我的，不能换！”
后来那个芭比娃娃成了他最心爱的宝贝，每天睡觉搂着，上学带着，小秘密什么的都躲在房间里跟它嘀咕，谁都不能碰！！！
她一直不知道，那个芭比娃娃是我大半夜买来放她床头的。
她生日那天，那个杨盈盈同学不知为何没有给她礼物。
于是我撒了个谎。
她还是个孩子，我就是希望她相信：
这世界是美好的，付出就会有回报，你对别人好，别人就会对你好。

5
带她去阿姨家做客。
阿姨家也有个小妹妹，可能是我长得好看吧，所以女孩都喜欢我哈哈。
那个妹妹非要举高高，我就抱着她忽上忽下的。一会就给我累得半死......她着了迷似的，没完没了的，我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好咬牙硬撑......
她看见了，一脸不爽，走过来教训我道：“你把人家举这么高，很危险的你不知道吗！摔到了人家，把你卖了也赔不起！“
吃醋了呀，我笑哭。
阿姨家的小妹妹站出来帮我说话：“姐姐，没关系的我不怕，我就喜欢举高高~”
她一脸无语，红着脸把那个妹妹招呼到一旁，认真地说：“你要是不让我哥哥举你高高，我就把我的芭比娃娃送给你。”
那个芭比娃娃是她最心爱的玩具，没有之一。
一开始我以为她那是吃醋，后来才知道，她是看我太累了.....

6
跟我妈闲聊。
“谈女朋友了吗？”
“谈了。”
“有照片吗，给我看看。”
她突然凑上来问：“女朋友是什么呀。”
“小孩子不懂，别问。”我妈训斥她。
她不开心地走开了。
等我妈有事出去了，她过来问我：“喂！女朋友到底是什么！”
我把她搂进怀里，解释说：“女朋友呢，就是哥哥喜欢的人。”
“那ta是女生？”
“当然呀，女朋友嘛，怎么会是男生......”
之后她两天半没理我。

7
某天在家。
我手机突然响了。
我妈问我：“谁的电话啊。”
“女朋友的”
我刚要接，她不知从哪蹿出来的，一把抢过我的手机，跑到自己房间，关门，反锁，大声冲电话里叫到：“我哥哥已经有女朋友了！拜拜。”
我在门外笑哭，后来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她说：“电视里都是这样的，这样就能把女朋友气走......”

8
放假回家。
好久不见她了。
一见面她就朝我奔过来，猴子似地一下跳到我身上，我抱着她刚要亲，她一把托住我的脸说：“哎哎哎哎哎哎，男女授受不亲！”
excuse me?男女授受不亲？我愣住了，一瞬间难过得要死，我在想她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那是不是我以后都不能像之前那样亲她了......
我张着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掩饰我的难过。
心痛得脸都变色了：“大妹子，你变了啊。”
“啵～”她突然亲了我一口说，“你才变了呢～”
呀，亲得我春风满面。

9
过马路。
我牵着她，她牵着气球。
气球脱手飞了出去，她突然挣脱我的手跟着去捡，耳边一阵车的呼啸声，我惊得眼前一黑，尿都吓出来两滴，几乎吓瘫在地上。虽然我们还在马路边，车辆离我们八丈远，中间还隔着栏杆....
她捡起气球，见我脸红头冒汗，问我怎么了。
我长舒了口气骂道：“谁发明的车啊！有毒啊！不如都拿去烧了！！！！”
她一本正经地教训我道：“哎哥哥，你是不是傻呀，要是没车的话，我们怎么去上学呀。”
我无语凝噎，好像我无论再说什么都会被她嘲笑成很纯很幼稚。
可我心里还是想说：笨蛋，因为你要过马路，所以我希望全世界都没有车呀。

10
有一回走了狗屎运，翻栏杆的时候，小腿肚子被铁片刮了一下，血流不止，蛮吓人的，肉都翻了过来。
医生给我清洗伤口，她突然进来看见了我的伤口。嘴一撇，嚎啕大哭：“你是怎么做哥哥的，你是怎么做哥哥的，咳咳…你是怎么做哥哥的……”眼泪灌进她嘴里呛得她青筋暴起咳嗽连连，医生吓了一跳，赶紧让我我妈把她拖了出去......
从医院回来，我问她：“我受伤关做哥哥什么事啊……”
她低着头不回答我,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excuse me？受伤的是我好吗，难道你不应该去生铁栏杆的气吗？
这时邻居家家一个小弟弟来串门，看我腿上缠着绷带，小伙子肯定没见过什么世面，太好奇了，就伸手摸了一下。她在旁边哇得哭了，满脸眼泪乱滚，冲到那个小弟弟旁边一阵咆哮：“我这么碰你你不疼吗，要是你你不疼吗要是…要是你你不疼吗……”
小弟弟鼻涕都被吓出来了，屁滚尿流地跑了。
我安慰她说：“你别哭啊，我不疼不疼真不疼……”
她趴在我怀里接着嚎啕：“你是怎么做哥哥的，怎么做哥哥的，怎么做哥哥的……”
哦，原来在她那，好好做哥哥，就是保护好我自己呀。

11
某天视频聊天，她捂着嘴，不好意思地跟我说她掉牙了，可丑了。
“那赶紧给我看看哈哈哈哈哈。”我说。
“那你保证不笑我。”
“好，我保证！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抿着嘴犹豫了下，又捂着嘴说：“那你怎么保证？”
“我对钱发誓，如果我嘲笑你，我就一辈子找不到女朋友！哈哈哈哈哈。”
她突然大怒：“哼！你就知道找女朋友！我去跟我妈说你在学校里不是好好学习的！”说完放下手机，把我晾在一边，憋着大红脸告状去了……
回来的时候又让我重新发誓，我反反复复发了六遍誓......
最后
她还是决定不给我看......
她从小脸皮薄，自尊心强，大概还是怕我笑话她吧。

12
一周后又微信聊天，我受了点打击，心情如屎，表情如大便。
她捂着嘴问我怎么了，我苦着脸不说。
她就给我讲各种好玩的事。
讲了半天，见我还是愁眉苦脸满脸大粪。
她突然咧开嘴：“那你看我的牙～”
我扑哧笑了出来。
她红着脸嘿嘿直笑，很难为情可又是那样开心。
我蓦地很心疼。

13
大二开学，全家人一起吃饭为我践行。
我妈开玩笑说：“你看你妹妹这么舍不得你，你干脆把她带学校去好了。”
“好啊，那每天牵着她的小手去食堂吃饭，坐我旁边上课，约会让她当电灯泡哈哈哈哈哈哈……”
我妈说：“吃饭上课还行，要当电灯泡肯定得炸！”
“哈哈哈是啊，肯定得炸，不过带着她吃饭上课逛校园这种事想想就很美好……”
我和我妈哈哈哈哈聊个不停，她在旁边闷头吃饭，很伤感的样子。前一晚知道我要走时就这样了，闷闷不乐的。
吃完饭我妈带着她开车送我去车站，我跟我妈有说有笑，她一路沉默，我知道，她还难过着呢。
在车站里，我挥手告别，我妈让我快滚，她低着头不看我。
走了几步，老落东西在家的我突然回头说：“哎妈，你说我这回没忘带什么吧，总感觉忘带了什么……”
我妈还没反应过来，她突然抬头，难过地说：“你忘了带我，刚才吃饭的时候你说要带我去学校的。”
我眼眶瞬间湿透，好想已经错过列车，然后再多留一晚。

14
来过我家的朋友都知道，我的房间是没有锁的，一直都没有。
新朋友会感到很奇怪，老朋友基本都知道，是因为我妹妹。
她刚学会走路的时候，也正是我最叛逆的时候，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打游戏跟狐朋狗友胡吹乱扯。
有一回她睡午觉，爸妈临时出门，她醒了就想来我房间找我，我戴着耳机游戏声音又太大，她敲门我没听到，其实门没锁，只是她太矮，够不到门把。
她就在门外哭，我出去上厕所的时候发现她已经趴在门口睡着了，眼睛哭得红肿。
我平时挺没心没肺的，可抱着她看她还微微抽泣的样子，我的胸口尖锐地疼了一下。
当天下午就找人把我的门锁拆了，就是为了让她可以自己进来，怕她不好开门，我还栓了个红绳子在上面，小手一拉就能打开。
后来我的房间就一直没锁，很多朋友都替我着急：你这么大一人不需要隐私？
我说不要，没关系的，反正她进来前会敲门。
平时父母都挺忙的，妹妹没有什么稳固的依赖。
我想成为他的依赖。
我做不了很多，只是希望：
她想找哥哥的时候，就一定能找到。

后记：这是网友lihui分享的关于他和妹妹生活中的几个片段，希望那些温暖过我的，也能温暖你。
里灰，在微博写情书和故事，顺便分享妹妹日常。新浪微博：@里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