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家暴|月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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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静思|文

月儿还是义无反顾地嫁给了那个人。

即使被爸爸拿着棍子追着打，被妈妈骂着永远不要回来。

她出嫁那天，一片白茫茫，暴雪下了三天，出门的路都被厚厚的积雪堵了。家里人都还没起床，月儿一个人趁着皎洁的月光，穿着从嫂嫂那偷拿来的红色棉袄，这个棉袄是嫂嫂当年嫁进来时穿的嫁衣，大红色的，前面还绣着朵朵梅花。她好几次偷偷看见嫂嫂珍藏在柜子里，偶尔才会翻出来在身上比试，一边比试一边掉眼泪，从来没有舍得穿过。她知道嫂子肯定会生气，可是她顾不上了，她一定要漂漂亮亮地嫁给心爱的人，她背着一个小小行囊，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大雪中。前面一片白茫茫，她快要找不到出去的方向了，一边跺着鞋子上的雪，她一边念叨：“柱子一定等着急了。”

月亮照在洁白的大地上，清冷而又高远。梅花在雪地里清零地开着。

家人发现她离开，是喊她起床扫雪时，每年下大雪时扫雪都是她的活。因为她是家里的老小，干活挣不了工分，其它兄弟姐妹怕扫雪耽误了干活。往年家人醒来的时候，门口的雪已被清得一干二净，垛在路两边，太阳照在白白的雪垛上，明亮而刺眼。

大雪之后，老刘家便对外声称，老六女儿死了。家里谁都不准提她。

老刘怎会不生气呢？隔壁村的老李家，人家可是村支书啊。前几天浩浩荡荡抬着彩礼来提亲，一辆崭新的自行车闪着光。街坊邻居看见一床床花花绿绿的新被子，眼睛都亮了。人家还承诺只要月儿肯嫁过去，她二哥的婚事全包了。

对于穷的连彩礼都拿不出的老刘家来说，月儿是他最后的指望了。月儿生下来白得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发着光，老刘抱着看了又看，舍不得放下。老三、老四、老五这几个丫头，他可是连看都不看，更别说抱了。月儿这名字也是老刘取的。月儿越长越好看，虽然从小也跟着哥哥姐姐去干活，他们晒得跟煤球似的。可月儿好像怎么晒都晒不黑，越发白了，还发着光。

这下老二恐怕是要打一辈子光棍了。这对于老刘来说，比那辆自行车重要多了。最后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闪着光一点点消失，偶尔在梦里才能骑上它风风光光一次。

家里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老婆子自从被老刘一棍子下去之后，腰再也没直起来过。干活挣工分永远被落在后面。家里虽然有两个男劳动力，可是这两个儿子也是不争气，干活一个比一个懒，吃起来一个比一个能吃。

月亮一天天照着，不管你看不看见它，它都在。

不知过了几年，没人在意日子过了多久。只记得每年下大雪的时候，才会特别看看天上的月亮，是不是会特别亮。

雪一年一年的下着，月亮一天天地升起着。

有一天，老刘正呼哧呼哧地铲着雪，现在他成了家里最弱的劳动力，轮到他铲雪了。太阳都升起来了，雪在他脚底下融化着。一群孩子追在一个穿着大红棉袄的人后面，喊着：“疯子，疯子。”还捡起地上的雪，揉成雪球，用力向她砸过去。她呆呆傻笑着。

老刘抬头望了一眼：“可不是疯子吗？”又低头呼哧呼哧地铲雪了，可他突然被一道光照到了眼睛，手上突然没了劲，铲子停在了半空中，铲子里的雪要被太阳要晒化了。

疯子呆呆地望着他，老刘望着整张脸被乱蓬蓬的头发盖住的疯子，挥着铲子赶着：“走开，走开。”

疯子一把抢过铲子，老刘吓傻了，疯子力气太大了，他一屁股蹲在了融化的雪地泥地上。

疯子拿起铲子，一下又一下铲着雪，又一下一下垛起来，一边自言自语：“柱子，柱子……打。”

老刘望着这个疯子，这动作怎么像极了一个人。

雪在他们脚下融化着，一点点，汇集着，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