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梦
“文,文哥,哥,你……你要……照顾好自己,来生……来生……咳咳咳……”床榻上躺着一个女子,脸上蜡黄,没有一点血色,瘦削的脸颊上,两个颧骨像两座小山似的突出在那里,女子呼吸微弱,说话的声音很小,话未说完,便猛然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像是要把肺咳出来,女子试着坐起来,可是一点儿劲儿都没有了,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床前的男子见状手忙脚乱地扶起女子靠在自己肩上,嘴里一个劲儿地喊着:“阿蛮,阿蛮……”,声音惊慌颤抖中夹杂着害怕,除了喊着女子的名字,男子不知道要做什么。
咳嗽声音终于停了的时候,女子已经咳出了一身虚汗,两鬓的头发粘连在一起,像是被洗了一样,“咕咚”一声,女子咽了一口唾沫,顺便也把嘴里咳出的血咽了进去,她不想把眼前显然已经被吓坏的男子再吓一次。
“文哥……”,女子说话的口音有点儿奇怪,不像是中原人士,女子缓过那口气,叫了一声男子。
“阿蛮,你想说什么,你说,文哥听着,听着。”男子低了低头,把耳朵凑到女子的嘴边。
“文哥,哥,我,不,后,悔!”女子一字一句地说完,用力睁大眼睛,想要再看看她与夫君生活过的地方,可是眼前一片黑暗,她试着抬起手,想再摸一下男子的脸,可是只能轻轻地动一下手指。
“舍不得啊,文哥,舍不得啊,如果有来生,如果有来生,我还想能遇到你。”女子想对男子说的话,已经说不出来了。“可是,我好想念大漠,想念大漠的落日,想念骑着马儿在大漠上驰骋的日子,想念……”女子终闭上了眼睛,眼角的泪水滑落,滴在了男子的手上。
“阿蛮……”男子眼看着握在手里的手没了力气,落在颈间的呼吸没了声息,泪流满面。
一阵风穿过窗户吹进来,本已要熄灭的油灯的灯火忽闪了两下,最终归于黑暗,屋里除了男子的低泣呜咽与喃喃的低语,再无其他。
……
阿蛮抽噎着猛然睁开眼睛,眼前黑乎乎的一片,耳朵里传来她咚咚咚的心跳声。她紧紧揪着胸口的睡衣,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里,心痛、遗憾、难过、委屈、舍不得,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快要窒息。她好像看了一段生离死别的电影,不同的是,她是电影里的女子,因为她能生切地感受到女子咳嗽的痛苦,嗓子眼里似乎残留着血的铁锈味,梦中女子想说却再也说不出来的话,好像在她的内心里过了千遍万遍。一望无际的黄沙大漠,孤烟落日圆的壮阔,在大漠上骑着马儿纵横驰骋,这些,她只在电视和书上看到过的场景,似乎就是她曾经的生活。
阿蛮吸了吸鼻子,抬起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果不其然,摸到了满手的泪水,右侧的头发好像都被泪水打湿了。她渐渐适应了屋里的黑暗,此时此刻,她也彻底清醒了。窗外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投射到屋里,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早上五点了,再有一个半小时,该起床了。
阿蛮伸手从床头柜上抽了两张纸,擦了擦眼睛和鼻子,扔掉废纸,又拿过水杯喝了几口水,然后把旁边的枕头换过来,之前的那个已经湿了一大片。之后,她躺下来,闭上眼睛,想要继续睡一会儿。她的脑袋胀胀的,太阳穴那里一抽一抽地疼,阿蛮想,应该是哭得太厉害了吧。真是奇怪,她想,看电视都没有哭得这么委屈难过过,做个梦,还哭得这样伤心。还有,梦里的女子也叫“阿蛮”呢,跟自己一个名字,可惜没有看到她长得什么样子,梦里的男子,那个“文哥”,想到这里,阿蛮的眼睛有点儿酸,似乎又想要流泪。“不能再想了,要不然,甭想睡了。”阿蛮一边想着,一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翻了一身,开始数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