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报纸的老婆婆

房子又破又烂。屋里没有一块地方是完整的，地上水泥碎成块，床由两块木板拼成，被子缝了又逢。厨房里，每一个碗都缺了个口，连吃饭用的筷子也长短不一。老婆婆就住在这里。天又黑了，她步子蹒跚地穿过一堆烂泥地，推着一辆破车，来到楼下。

她吃力地从车上搬下报纸，来回三趟才搬完。确认没有遗漏，她用塑料棚将车盖地严严实实，从车里拿出铁链子，缠在铁栏杆上，用力拉了拉锁，确认无误。这才放心地上楼回家。

房子是花五十块钱租的，这在寸土寸金的重庆难以想象。到家后，她慢慢地来到厨房，从墙角掏出一个蜂窝煤，放进炉里，扔进一堆纸，一遍一遍地划火柴。火光升起，她把火柴丢进炉里，蹲在炉边慢慢地吹，昏暗的房间开始亮起来。她坐在火边，从兜里掏出钱，一张一张地往灶台上放，她一边放，一边数，还不时像孩子一样把它们抚平。「十二块一，比昨天少了三块钱。」在寂静的夜里，她的声音像丢进深水池里的石块，「希望明天能好过一点。」她叹了口气，火光来回摆动，仿佛听懂了她的无奈。

火慢慢升，一点点亮起来。老婆婆吃力地站起身，拿起锅，走到外面接水，摇晃地回屋，将锅放在炉上。她看着火，瞅了眼卧室里那堆报纸，不知道是对着空气还是面向黑暗说：「还是前些年好卖。」她苍老的脸庞浮出一丝暖意，想到前些年在商圈摆摊，上下班人来人往，路过时或多或少会到她的摊前买份报纸。那些年，她的日子过得没这么艰难，每年都能攒够学费，供乡下的孙女读书。

想起她的孙女，老婆婆心里如同吃了蜜一样甜。自从女儿和丈夫把孩子丢给她，照顾孩子的重任，担在了她和瘸腿老板的肩上，老伴前些年还能帮衬下，现在另一只脚也开始不稳，只能她一人忙活。她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上面印有一个脸蛋红扑扑，双手捧雪球的小女孩，她站在雪地里笑。那是重庆难得下雪的冬季。老婆婆看着照片，眼睛在锅边透出细微的火光下发亮。

「今年回去，带孙女去女儿那里吧！」她对着炉子里的火自言自语。锅开始呜呜地叫，水快要开了。她似乎困了，也或许是累了，慢慢眯起眼，打起瞌睡，做起梦来。她梦到白天摆摊的商圈，人们在她摊前走来走去，她双手抱着一堆报纸，求他们买一份。人们低头看手机，对她的呼喊毫不在意，把她当成一个透明人。她不停地向前走，一个小女孩忽然站在面前，那是她的孙女。她高兴地蹲下，掏出一本漫画递孙女。没想到她用手一挥，毫不留情地推开，眼睛盯住手机上不断扭曲的身体，一动不动……

「噗噗噗……」水开了，扑腾起锅盖不停地响。老婆婆身子一抖，从梦中醒来。她揭开锅，从橱柜里拿出一把面，丢进开水里。几分钟后，面熟了，她吃完面，洗干净碗，熄灭炉火，回到卧室，躺在破烂的床上睡去。希望她明天能多卖几份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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