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

舒勤最近遇上了烦心事。

前些日子，他打工的那家建筑公司，突然被上级单位要求停业整顿。自己唯一那份糊口的收入，便被一纸命令掐断了。

这是一座刚开发的西北城市，外来务工人员占了当地人口的一少半。舒勤二本院校毕业后，一时没有找到满意的工作，决定先出外闯荡历练一番，在纷繁世界中锻炼一下自己。

舒勤是典型的“月光族”，这几天，他囊中羞涩，只剩下不到500元钱了。自己吃饭、房租、电费等等开支，粗略算下来，每月最少需要3000元。

看来，自己得赶快找一份工作，哪怕是打零工也行。否则，说不定就要卷起铺盖滚蛋了：房东老板娘昨天来催收房租，虽然舒勤最后好话说尽，信誓旦旦打发走了那个肥胖的中年女人，但她临走时，黑着脸像审贼似的回头一望，令舒勤很是不爽。

这里是“城中村”，有好几百外来务工者租住在此。环境脏乱差不说，租房里没有卫生间，也没安装自来水管。

在马路边靠近主街道的西北角，有一幢公共卫生间，外墙上安装着两个水龙头，这就是租客们共同取水的场所。

现在，舒勤右手提着一只大铁桶，左手食指在太阳穴上不停按捏，给焦头烂额的思绪降降压，低头向着公共卫生间走来。

“啊……”

一声惊叫传进舒勤的耳朵，他还没来得及抬头，身前便有一只小铁桶跌落，桶里的水洒满一地。

他猛地从胡思乱想中醒来，慌忙抬头给对方赔不是。就在这刹那间，他呆愣着说不出话来——站在面前的是个身材高挑的美貌姑娘，此时正瞪着一双大眼定定瞧着他！

舒勤心里“呯呯”跳动起来，眼前的姑娘美得令人眩目。不知咋回事，四目相对，姑娘突然间脸红起来。

“对不住，我刚才走神了……”

舒勤平复一下心情，弯腰将滚落在身前的小水桶提起，来到水龙头边将水放满。随后，他将水桶提到姑娘面前，又将道歉的话重复了一遍。

姑娘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桶，抿着嘴没有出声，那双大眼上下左右又扫视了他几遍，没来由的，她的脸又红了起来……

此时的舒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向胆大的他，不知怎么今天却掉了链子，甚至都不敢直视对方的那双火辣辣的大眼。

姑娘提着水桶走到马路对面，又抽空回头瞄了这边几眼，一直目送她走远的舒勤，心脏又开始“呯呯”跳了。

回到租房，舒勤心里久久平复不下来，刚才遇见的那个姑娘，与他常常在梦中遐想的恋人的模样，竟是惊人的相似！自己这是咋搞的，曾经胆大的小伙子，主动搭讪的勇气到哪去了？

他的心里乱成了一团麻，不经意间，右手触到了上衣口袋，他忽地恍然了：囊中空空，饭都快吃不起了，哪有心思找对象？

话是这样说，刚刚遇见的那个姑娘，好像对自己也有那么点意思，否则她的脸为什么会红呢？还有瞧过来的那双大眼睛……

舒勤越琢磨越烦，感觉呆在租房憋闷，草草洗了把脸，拉开门走下楼梯，心事重重踱到马路边，在拐角处那张台球桌旁停下脚步。

此时，两个年轻小伙激战正酣，四周围着十多个男女，有人在鼓掌加油。

天意使然，舒勤的心脏陡地一抖：刚才提水的大眼睛姑娘，此刻就站在他对面的人群里！

同一时刻，姑娘也发现了舒勤，那张俊脸又没来由红了起来。

舒勤犹豫片刻，鼓起勇气穿过人群，快到姑娘身前时，刚欲张口搭讪，只听大眼睛姑娘旁边，站着的一个圆脸姑娘说道：“别看啦，没意思。走，跟姐们儿逛街去。”

闻听此言，舒勤下意识捏了一下上衣口袋，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突然间泻了下来，他胀红着脸，犹豫着将快到嘴边搭讪的话，强行吞回了肚子里。

接下来，舒勤木头人般站立地上，眼睁睁瞧着两个姑娘手拉手，向主街道走去。

就当舒勤怅然若失时，身后的一位大妈对他说：“小伙子，你钟意那个大眼姑娘是吧？”

舒勤一惊，回转身答道：“您怎么知道？”

大妈笑道：“大妈是过来人，刚才瞧见你看那个姑娘的时候，俺就明白了。不过，你既然钟意人家，要抓紧时间谈啰，晚了的话，只怕会错过的啦……”

“什么意思？您是谁？我不明白您说的话。”

舒勤惊讶道。

“俺是她们租屋子的房东，那两个姑娘已经给俺打过招呼，再住两天就会搬走……”

大妈说完，还热情地向舒勤指了指身后二楼上，两个姑娘的租房位置。

……晚上九点，舒勤破天荒早早躺上床，白天发生的事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想起那个红着脸的大眼睛姑娘，心里不自觉狂跳起来。

他想马上就去找她，奈何囊中羞涩，万一姑娘真的对自己有意，答应约会，自己拿什么去满足人家呢？他又犹豫了。

可是，想起房东大妈的话，舒勤一激灵，翻身下了床，顾不得许多了，如果就这样错过，估计他会后悔一辈子。

这个时候，舒勤终于鼓足勇气，来到大眼睛姑娘租住的房门前，屋子里时不时传出娇脆的笑声。他犹豫了一下，将手伸向了面前的木门。

也就是一瞬，他的手掌定在了空中，犹豫着迟迟不敢放下……

这扇门，他到底是敲还是不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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